第70章 第 70 章

尸大军离开。

    他们不急不慌，走得潇洒，被留下被围城了足足半个月之余的乐园的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却茫然。

    从最开始被围城时的恐惧到后面的愤怒、颓废，再到如今的茫然，众人都仿佛做了一场梦，这场梦他们大概终身都忘不掉。

    在乐园上层那些人头痛着要怎么处理被留下的那面旗帜要如何重拾威信时，更多的人始终没能清醒，眼中没了往日那为了生存下去可以杀掉所有身边人的疯狂狠厉。

    末日生存本就不易，在知道自己在仲秋晨眼中不过就是如同蝼蚁般的存在后，往日他们那些勾心算计互相残杀似乎一下就变得可笑。

    晨夏他们一路召集丧尸到达六个乐园花了二十天，围城花了十五天，回去的路上他们要把召集的丧尸再驱散送回原来的位置，也要花些时间。

    仲秋晨一边盘算着晨夏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边打理着他自己菜地里的那些豌豆苗。

    豌豆苗的长势很快，不过小半月的时间就是一两米的长藤，它们爬得满地都是。

    仲秋晨和莫安森两人去山里砍了许多竹子，制作成小手指粗的竹条，把竹条插在地里，让那些豌豆苗顺着竹条朝着空中爬动。

    这有效的缓解了那些豌豆苗趴在地上挤在一起的问题，也让他们总算有机会享受劳动成果。

    豌豆苗藤蔓分支极多，那些分支嫩芽味道极好，可以用来清炒也可以用来煮汤。

    在确定那些豌豆藤能吃后，猴子一群人就乐坏了，隔一两天就会到地里采摘，用于煮汤。

    和鱼、肉一样，新鲜的蔬菜对于末日之下的人来说也属于稀罕物。

    在以前韩辉然的乐园，新鲜的好的东西永远都是优先供给上层，像他们这种做不了事的小孩当然是不可能接触到，现在能吃到豆苗汤，所有人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

    夕阳下，看着那样的场景，看着众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看着那一张张逐渐开始长肉的小脸，仲秋晨眉宇之间更多几分暖意。

    豌豆开花时，仲秋晨大清早就被莫安森叫着去看花。

    豌豆花并不属于观赏花，花型娇小颜色有红有紫也有白，混在一起时远远看去并不美观，但豌豆花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味道，带着丝丝冰凉的气息在晨曦露水下沁人心脾。

    豌豆花的花期不算短，仲秋晨看够都看得有些腻了时，晨夏他们总算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

    最先回到乐园的是腾蛇和那小孩，两人几乎是在计划结束之后立刻就向着他们乐园这边而来。

    那些被召唤的丧尸直接被腾蛇吓得到处逃跑跑掉，省去了他们不少时间。

    远远看见向着废墟这边跑来的黑色身影，以及那道黑色声音后远远跟着的小尾巴，正在地里除草的仲秋晨从地里抬头，冲着藤蛇一人一兽挥手。

    “嗷！”腾蛇速度加快，它一路跑至城市边缘，然后冲着废墟冲来。

    “不要踩到豌豆——”仲秋晨试图提醒，但腾蛇已经从一片豌豆中冲了过来。

    仲秋晨一把抱住向他冲来力道极大的腾蛇的脑袋，感觉着腾蛇那在他身上蹭蹭的不舍开心，仲秋晨释然，反正藤蛇踩的又不是他的地是莫安森的。

    “嗷！”腾蛇蹭蹭完，乖巧地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仲秋晨，它都好久没看见仲秋晨了，它想仲秋晨都想坏了。

    “咿呀……”速度慢些的小孩总算跑回城里，他笨拙的和仲秋晨比划着，他帮忙了的，他可能干了。

    仲秋晨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被摸摸了头，那小孩微微眯着眼笑了起来，他不知道什么叫作笑，但他喜欢被仲秋晨摸摸头。

    “嗷……”腾蛇趴在地上委屈地看着仲秋晨。

    仲秋晨赶紧伸手过去也摸摸腾蛇的脑袋。

    腾蛇体型极大，仲秋晨都可以在它的脑袋上睡觉，被摸了头它在地上一个翻滚四脚朝天，地面都随之颤动。

    看着腾蛇那憨态可掬的模样，仲秋晨满眼无奈，腾蛇明明就是一只尸王本应该是威风八面凶残无比的存在，怎么越来越像只大狗子了？

    003.

    藤蛇最先回来仲秋晨并不惊讶，毕竟藤蛇是朝着体能进化的存在，它的速度本来就快。

    但第二个回来的人是晨小晨，这就让仲秋晨有些惊讶了，晨小晨的腿是所有人里最短……

    晨小晨虽然也是尸王，但他的外表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孩，极具欺骗性。

    晨小晨回来时，已是傍晚黄昏，那时仲秋晨忙完地里的活正坐在小区楼下的花坛旁休息。

    远远看见晨小晨，仲秋晨招了招手。

    晨小晨眼睛一亮，立刻走向仲秋晨。

    夕阳下，仲秋晨独自一人坐在花坛旁，他身后是不知名的大簇大簇的红花，这再配上他在脑袋后扎了个小揪有些长的碎发，让人都移不开眼。

    更加让晨小晨移不开眼的是，他总觉得这次再见仲秋晨，仲秋晨给他的感觉比之前有了明显变化。

    他初见仲秋晨时，仲秋晨长时间独居在起源地中，他甚至连说话都已经有些生疏，给人的感觉也疏离冷清。

    后来相处得久了，仲秋晨略微沙哑的声音逐渐变得正常，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但即使如此，他身上也始终带着几分疏离，他就仿佛没有实体的幽魂，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错觉，随时会消失。

    这次再见，仲秋晨身上的那份疏离逐渐淡去，他好像活了过来，变得有了情绪，有了实体，变成了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的人。

    这份变化让晨小晨喜欢，因为仲秋晨的那份变化，足以说明仲秋晨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他的家，是真的喜欢这里的人。

    观察着仲秋晨，晨小晨在仲秋晨面前站定。

    直至此时，晨小晨才惊觉现在就只有他和仲秋晨两个人。

    乐园的人越来越多，他一直没什么机会和仲秋晨独处。

    所有特殊存在里仲秋晨偏爱腾蛇，而他，一个有着孩子的身形却没有孩子灵魂的怪异存在，并不讨喜。

    晨小晨嫉妒腾蛇，但并不讨厌仲秋晨，他只难过，他不够好。

    在仲秋晨面前站着，难得的和仲秋晨有了独处的机会，晨小晨手足无措到甚至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傻傻站着。

    仲秋晨伸手，试探着揉揉晨小晨的脑袋，“没受伤吧？”

    被揉了脑袋，晨小晨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都是惊喜。

    “没有，我按计划行事……”晨小晨嘴上说着，脑子里却傲恼无比，如果他能像普通小孩那样撒撒娇，仲秋晨说不定还会抱抱他。

    “那就好。”仲秋晨轻轻点头，“我还挺担心你们。”

    晨小晨看去，仲秋晨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说实话，仲秋晨确实一直在担心他们。

    看着那样的仲秋晨，晨小晨蓦地想起他最开始见到仲秋晨时的事，那时候他害得仲秋晨饿晕，他一直没有机会请罪。

    “之前在我所在的城市里时，我……”晨小晨低下头去越说越小声，他有些不敢看仲秋晨的眼睛，如果仲秋晨生气了，如果仲秋晨不许他再靠近这乐园了呢？

    “我知道。”仲秋晨道。

    晨小晨猛然抬头看去，随即他反应过来，晨夏肯定什么都和仲秋晨说过了。

    “这不能怪你，当初你什么都不知道……”仲秋晨想起腾蛇。

    他对腾蛇特殊除了腾蛇浑身是毛让他觉得可爱，大概也有愧疚的因素，那双氤氲着泪水的金色眼睛让他至今难忘。

    仲秋晨看着晨小晨，见晨小晨还是忐忑拘谨，他拍拍身旁的花坛，“要坐一会么，莫安森带着猴子他们去湖边捞鱼了。”

    晨小晨看看仲秋晨，再看看仲秋晨旁边的花坛，他手脚并用地爬到花坛上挨着仲秋晨坐下，然后和仲秋晨一起看着夕阳，静静等待。

    晨小晨之后回来的人是晨夏。

    回到乐园，得知自己不光比腾蛇晚回来，居然比小短腿的晨小晨也晚了，晨夏整个人都被打击得恹恹自闭。

    他本来是想第一个回来的，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仲秋晨独处而不用看见腾蛇和晨小晨的脸。

    唯一让晨夏觉得庆幸的是，腾蛇这次还算听话，至少七个乐园依旧还是七个，如果七个变成六个，他就得想想到底该怎么和仲秋晨解释了。

    晨夏回来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海茵和薛二维就回来。

    薛二维无法自己控制丧尸，所以海茵在驱散自己那边的丧尸之后又去了一趟薛二维那边，帮忙把薛二维带着的丧尸驱散，回来得自然也就晚了些。

    他们两个回来时，还给仲秋晨带回来了一份惊喜。

    那份惊喜并不是薛二维偷学的陷阱教程，而是一个三次进化的特殊存在，那是一个身高体型和海茵颇为相似的年轻女性尸王。

    她有着一头齐肩的短发，眸子金黄，面容清秀。

    她是海茵和薛二维在回程的路上遇见的，她本来就在向着乐园这边而来，遇上海茵他们后，就和他们一起回来了。

    让人在意的是，她并不是朝着智力方向进化的存在，而是朝着体能方面进化的。

    她拥有着人类的外形，但力气、速度、反射神经这些方面却强得吓人，和腾蛇都不相上下。

    她话不多，一双眼睛却灵动，很是讨一群孩子喜欢。

    所有人平安回来，乐园又新添新成员，猴子一群人他们煮了鱼又煮了豌豆芽汤，闹腾着好好庆祝了一番。

    晨夏他们不吃人类的东西，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感受那份热情。

    夜色中，太阳能灯下，一群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之前的计划商议着接下去的事。

    他们远征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去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改建这座城，要把这里变成真正的乐园。

    电力设备、城市中那些车子，这些都交给晨夏、晨小晨、晨晓三人处理，海茵带着薛二维以及新来的晨煦着手教学，要教猴子他们用枪和读书写字。

    夜幕下，趁着众人都在，仲秋晨也和众人说了他和莫安森接下去的打算，他们准备回一趟起源地。

    就他们两个人。

    自从离开起原地，仲秋晨老早就有了想要再回去的心，一开始是想要回去然后再不离开，后来是想要回去看看。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有了时间，他准备趁着这机会去看看。

    听说仲秋晨要回起源地，晨夏张嘴就欲要说一起，起源地对于他来说也是特殊的，但话到嘴边又咽回。

    仲秋晨的眼神告诉他，他想要和仲秋晨一起回去起源地多少次都行，但唯独这次不行。

    明白这点，晨夏看了眼莫安森，不再说话。

    知道仲秋晨他们要离开一段时间，最不舍得当属猴子一群人和腾蛇。

    腾蛇撒娇要跟，被仲秋晨拒绝后就到一旁团成个大毛团子一动不动，只不断从尾巴下探出来偷看的眼睛出卖它。

    一群年纪小的小孩不停追问仲秋晨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们已经习惯身边有仲秋晨和莫安森。

    安抚完众人，夜色下，仲秋晨看向莫安森。

    得知有机会回去，莫安森有些心不在焉。

    起源地对于莫安森来说亦是特殊的存在，他不是起源地的人但却被迫在起源地呆了十多年，经历了他人生中最不愿意回首的一段时光。

    打定主意，两人并未拖延，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出发。

    秋日晨曦之下，晨夏他们和猴子一群人远远目送两人离开，直到两人走远。

    仲秋晨走出一段路回头没在身后看见晨夏他们，心中一阵失落，之前他一直想回起源地，现在他却有些不想离开这里。

    那种感觉自他动身起就有，在他和莫安森过了桥走出老城区，来到城外莫安森初次觉醒的那山丘附近时，变得越发强烈。

    城市之外，高速路尽头，那被莫安森破坏的山丘身上的伤已被太阳晒得发白，好些地方都长出新草，不注意看已经不明显。

    走过山丘，顺着高速路一路往前，看着周围熟悉的风景，两人脚下步伐不由加快。

    他们没有开车，他们都不会开车，他们也不需要车。

    这一行他们不再担心丧尸，他们也不急，所以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将近大半个月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后，秋末冬已崭露头角时，两人总算远远看见那座熟悉的城市。

    起源地，被莫安森破坏掉的老城区，被晨夏带走丧尸而显得空旷的整座城市，所有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两人从之前莫安森和腾蛇打斗破坏的那老城区进城，在废墟当中穿巡，进入藤蛇之前所在的工业区，然后穿过菜市场，再顺着国道往前走去。

    顺着国道走到熟悉的加油站，从加油站对面的巷道穿过，远远看见那熟悉的停车场以及停车场一侧紧闭的安全屋房门，仲秋晨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近乡情怯。

    他离开后，这安全屋就再没人来过。

    仲秋晨拧开他之前临走时用铁链捆住的门把手，推开安全屋房门的瞬间，恍然若梦，仿佛他从未离开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安全屋内有些凌乱，当初要离开的他是下定了决心再不想回来，所以被翻乱的东西他都克制住没去收拾。

    进屋，仲秋晨手指抚摸过放在屋子左侧的柜台，柜台上已是一层薄薄的灰尘。

    一开始时他经常被丧尸追得到处跑，狼狈不堪，直到后面几年他才渐渐不再害怕丧尸，这些柜台就是他在后面三年间断断续续从外面搬回来的。

    仲秋晨顺着柜台往前走去，柜台的最里面是一台小小的电视机以及一台收音机、手机，还有一些书。

    这些都是他从外面捡回来的，但他不怎么碰这些东西，因为绝望之下一旦沉浸其中就再难抽身而出。

    书和电视的更里面是一台发电机，当初他就是靠着这机器给电器充电和过滤水。

    发电机的尽头是墙壁，顺着墙壁一路往右走，很快就能找到莫安森之前睡过的地方，那边的墙上还有一道深入水泥的箭印。

    看见那道箭印，仲秋晨回头看向莫安森。

    门口静静站着没有打扰的莫安森注意力也在那道箭印上，见仲秋晨看来，他抬眸和仲秋晨对视一眼。

    四目相对一瞬，两人各自放下随身携带的东西，开始整理房间，要把安全屋收拾得能住人。

    收拾完安全屋，仲秋晨带着莫安森拿着水桶去河里打水回来时，还去他之前种菜的那个花坛看了眼。

    花坛中长满了野草。

    黄豆已经干枯，豆荚里的种子落了一地，好多都已发芽。空心菜长势还不错，不过大部分都已经有些老。

    土豆叶子也有些干黄，仲秋晨试着挖了挖，居然还从土里挖出了几个他离开后新长的土豆。

    仲秋晨挖完土豆又摘了些空心菜，带着莫安森回了安全屋。

    夜里，仲秋晨用他曾经用了五年的那些厨具，煮了一餐在末日下还算丰盛的晚餐，静静看着莫安森吃下。

    吃完饭，两人在莫安森之前睡的那地方铺下被子，并肩坐在被子上靠着墙壁望着屋子静静发呆，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