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登仙。
“怎么开着窗,也不怕着凉。伤口怎么样?”
“为什么还留着我。”他转过头来,目光如湖水波流,“为什么要来看我。明明我让你不开心了。而且我也不再有用,还为别人求情,给你带来麻烦。我不能成仙,是不是让你很难办?”我的人或许对他说了多余的话。不过我不介意,甚至觉得他的变化很有意思。
我扒开衣襟查看他的伤势,他微微往后仰,却没有阻止我。
胸膛光洁无伤,一点疤痕也没有。
他修仙多年,即便成不了仙,也还有根底在,很快就痊愈了。
我敷衍地拢了拢他的衣襟,就着半露出的,线条美丽的锁骨同他讲解。
“刺客是废太子的余孽。当年废太子逼宫未遂,被先皇当场斩杀,但仍有部下苟活于世,在外蛰伏。朝中的大臣也不全认可我。若是有心人知晓这个消息,会对你我不利。比如,他们可以造谣玉玺飞升是我撒下的弥天大谎,质疑我立身不正,全赖妖孽蛊惑先帝才能继位。”
“对不起,”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嗫嚅道,“那怎么办?我,我把他们全都杀掉可以吗。把想要觊觎你……皇位的人都杀掉。”
我万万想不到他如此作答,准备好的说辞一时噎住。
宫室空旷,月光如水,他仅着松垮里衣,深青长发披散及地,看起来真有几分像妖孽。不谙世事却魅惑人心。
若非妖孽,怎能轻而易举说出这种话。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不敢细想。仿佛我一点头,便将血流成河。
我看着夜晚的他,想到的却是白日里的少年。他捂着胸膛的伤口,对刺客说不要杀人,杀人不好,善良而软弱。
“也不必杀人。继续按照我先前的布置也行。只要我们有所准备,就能反将一军。我一直头疼朝中那些不听话,有小心思的人,其中不少与逆贼勾结。但他们行动隐秘,我还不确定有多少人牵涉其中,又缺少证据,无法动手。这次他们自以为抓到把柄,便会跳出来,到时我再将他们与余孽一网打尽。”我定定看着他玉一样的面庞,“但有一个前提,示敌以弱,却不可假戏真做。他们可以得到你无法成仙的消息,你却不能真的成不了仙。”
“可是我……”他的眼睛瞪圆了,“我的功德怎么回来了。”
我轻轻抚摸他的长发。它像流瀑一样搭垂在我膝上。
手指插入其中,缓缓梳下。
我喜欢把主动权夺回手中。
在我意味深长的微笑中,玉玺明白了。
“是你有意……”
“嘘。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是你。是你让我做出的决定。”
夺人性命,酿就恶果,损失功德。那么救人性命呢?
我做出处死宫人的姿态,给了玉玺一个进言救人的机会。
奇怪的是当时玉玺的功德没有回到他身上。否则以他的性格,早就嚷嚷起来了。
我亲去天牢跟进度才猜到缘由。
心腹手段酷烈,审讯过的人非死即残。
这就是上位者的盲区了。
我把人交给心腹,自以为已经给出一条生路,却忘了这条路也险恶至极。因此天道,或者说规则并不认可这是功德。
我下了第二道命令,废除了刑罚,同时告诉心腹一些更温和,但同样有效的审问方法。
不过这些事情玉玺无需知道。
但他似乎没有我原先想象中的单纯,又或他比我所以为的要通透,居然什么也没问。
“不要脏了手,保持原有的样子,就是在帮我的忙了。我也喜欢你原本的样子。”我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先前这么说?”
把敌人都杀尽这种事,即使是我也没有想过,残忍且低效,一旦开了头,便是血流漂杵,不可收拾。
我遇刺时,他的反应也值得深思。
依照他表现出的傻白甜,杀人只有一种可能:在混乱中,为了保护我,才错手误杀刺客。
但他掐诀时,事态已经即将得到控制。我平安无事,刺客无论如何也不能绕过他杀了我。
他究竟为什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