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很快就寻来了一个赈济粮窝窝。
赵天放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整体是为棕黄色,隐隐有点泛黑。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因为粗粮做的窝窝头大多都是这样,顶多就是颜色有些差异。
赵天放也是寒门出身,知道一些穷苦人家粮食不够吃,平日里打了粮食,拿去磨面都会磨得特别粗。家境好的还会去了壳,家境不好的连壳一起磨,吃了拉嗓子是肯定的,但总比饿肚子的强。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窝窝就是连壳一起磨的高粱面,里面可能还掺了麦麸或者稻糠之类的物什。
这么想着,他掰了一块下来尝了尝。
果然。也许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粗鄙的食物了,但记忆中的味道却无法磨灭,其中也许还有些差异,但赵天放已经确定这窝窝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可为何魏王会大费周章弄出这种窝窝头当赈济粮来发,难道真是为了节省人力物力?
大抵是在官场上混迹久了,赵天放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可到底有什么蹊跷,他暂时还想不出来,却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有了钦差借来的这批粮食,短暂时间里是不会缺粮了,至于钦差的这批粮是真是假,数量有多少,这都不是他能揣摩的,他只要看着不让治下乱了即可。
就在赵天放拿着一块窝窝头揣摩的同时,其他几人也都在这么干着。
他们还不如赵天放,只看那窝窝头粗鄙的样子,就无法入口,自然也不会像赵天放那样亲自去尝。
让身边下人去尝,得来的结论是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当然也不是没有,因为这窝窝太拉嗓子,还得出一个钦差借来的粮食不太充裕的结论。可转念一想,现在到处都缺粮,粗粮也是粮,反正是给饥民们吃的,也就不要这么穷讲究了。
周会还有点不信邪,将手下手里把窝窝抢了过来,刚往嘴里送了一块,只嚼了两下,就呸的一口吐在地上。
“这钦差到底想干什么!”他一把将窝窝砸在地上,烦躁地骂道:“让你们办的事也没办好,你说要你们有什么用。”
他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一个瘦得像猴,不光身材瘦小,脸也极为消瘦,配着一双吊梢眼,一看就是歪主意特别多的人。
果然还是瘦猴先说话了,不像那身材魁梧的壮汉,低头站在那儿像个鹌鹑。
“大人,也实在怪不得小的们,也是邪了门,每次往外放出点什么流言,那钦差总能整出些动静。像前头那以虫换粮,好不容易小的找人在乡下煽动饥民,怂恿他们往太原城来,也好给他个下马威,谁知他折腾出个以虫换粮。一听说有粮食换了,百姓都去捉虫了,他们也不敢来围城。还有这回,说官府没粮了根本没人信,好不容易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钦差又把粮食借来了,这下更没人信了。”
其实说白了,这也与底层百姓的‘愚性’有关,他们的要求真不高,只要能吃饱肚子,只要不是被逼上绝路,民不与官斗,自古以来的俗语,恰恰也是一些底层百姓的心声。
所以在有希望的情况下,即使有人故意煽动,他们也不太敢去围攻官府。
而周会也不是没动其他手脚,明面上他不敢乱来,只能私下搞点见不得人的把戏,可惜魏王行事太过周密,各州县以虫换粮的任务皆有当地父母官领命,还立了军令状。一旦出了意外,谁立军令状谁全责,所以谁也不敢在里面动手脚。
毕竟一旦出事,丢的不光是官,还有自己的命。
除了煽动饥民,故意激发民乱外,还能做手脚就是让魏王借不来粮,可谁曾想人家不在山西借,竟从外面借了来。
“大人,这是在不怪小的,还不是那钦差太过狡猾。”瘦猴哭丧着脸说。
周会转头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不怪你们怪谁?还不是你们办事不利!”骂骂咧咧地骂了一阵,他又道:“都暂时消停些,还是等京中的消息来了再说,我瞅着那几个莫是要倒戈,老爷才没有那么蠢,事情没办成还把自己赔进去。”
“大人睿智,不过小的还有一计。”
周会斜着眼看他:“还有什么计?”
瘦猴连连陪笑:“小的估摸钦差这次没借到多少粮,不然窝窝能这么拉嗓子,那运送来的粮食里恐怕有虚。”
“有虚?”周会挑眉。
“是啊,您瞧瞧,若是没有虚,他何必如此慎重其事,生怕别人碰了粮食,还把赈济粮换成窝窝。谁傻啊,自己给自己找事做,肯定是粮食不够,所以李代桃僵,拿猪食充数,又怕人知道,才会这般欲盖弥彰。”
周会皱着眉,摩挲着八字胡:“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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