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四面楚歌
“铜钟长腿?”梁萧心中惊讶,一定神才看清,不是巨钟生脚,而是一人顶着巨钟行走,钟大人小,将他上半身遮挡住了。
大钟来得好快。到了近处,扛钟人却是一个年老和尚,生得体格高壮,须眉如雪,面孔红润,不带火气。他一手擎起大钟,一手持了条乌木棒子,大步流星,走到酒楼前面。梁萧见这和尚身形熟稔,一时却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老和尚站定,环顾人群,笑道:“热闹,热闹。”声音洪亮,跟着举棒击钟,“嗡”的一声,围观众人纷纷掩耳。老和尚敲到三响,人群走了个干干净净。
老和尚笑眯眯说道:“清静多了!”一反手,铜钟扣在地上,挡住了酒楼大门。掌柜见状叫苦连天:“贼秃,你把这个大家伙横在门口,我还做不做生意?”但见他来得惊世骇俗,口中叫骂,却不敢上前扑打。
老和尚笑道:“善哉善哉!和尚歇口气,顺道向施主讨杯酒喝。”梁萧听见了这句,心头“咯噔”一下:“哎呀,是他。”
这老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棋坳中与秦伯符赌棋的厉害僧人。那晚夜色浓暗,梁萧瞧不清他的面目,虽知这和尚年纪不轻,浑没料到如此年老,惊讶之余,又想:“为何只见老的?圆头胖脑的和尚娃娃上哪儿去了?”四面瞧瞧,却不见人。
掌柜没好气地说:“没有没有,一滴酒都没有!”和尚也不着恼,笑道:“和尚一分酒一分气力,没有酒,这口钟可扛不动!”掌柜见他无赖,气得两眼发昏,团团一转,向众伙计招手:“来,把钟移开!”七八个伙计围上来,一起用力,挣得面红耳赤,却似蜻蜓撼柱,另有食客也来帮忙,七手八脚一番折腾,铜钟不过晃了几晃。
一个伙计眼尖,向掌柜耳边咕哝:“这是寒山寺那口钟呢!”掌柜登时面无血色。寒山寺的大钟天下知名,相传这口钟是唐朝拾得禅师所铸,重逾千斤。不过,寒山寺距城数十里,这和尚竟将这个无与伦比的蠢物搬运到此,本领有如神仙。掌柜惊恐万分,心底连珠价叫起苦来。
脱欢见老和尚如此神威,有心结纳,拍手笑道:“我请大师喝酒如何?”老和尚望他一眼,说道:“你认得和尚?”脱欢一愣,又笑:“敢问大师法号!”老和尚笑道:“你不认得和尚,为啥要请和尚?”
脱欢面皮一热,干笑说:“自古英雄惜英雄……”老和尚不待他说完,微微笑道:“英雄?这一百年来豺虎当道,哪有什么英雄?”
这句话让脱欢大不服气,高声说:“大师说得不对。大元太祖雄才大略,灭国无数,不算英雄么?”老和尚笑道:“铁木真么?也不过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罢了,又算哪门子英雄?”
脱欢对这位曾祖父奉若神明,闻言忘了和尚的厉害,喝道:“贼秃驴,你敢侮辱先祖……”自觉失言,忙又住口。和尚看他一眼,笑笑不语。哈里斯见势不妙,带伤抢上一步,向老和尚合十道:“敢问大师可是九如禅师?”
老和尚看了看他中指上那颗钻戒,笑道:“蛇眼魔钻?你是贺臭蛇的儿子?嘿,他皮肉发痒,还要来中原讨棒子?”哈里斯面肌一颤,阴声说:“家父对大师当日所赐念念不忘,曾经嘱咐过晚辈,见了大师,务必知会一声。多则五载,少则三年,必来中原与大师一会。”他顿了一顿,又说,“他还说,大师胸怀广阔,从不与晚辈一般见识!”他深知老和尚神通盖世、罕有敌手,故意加上这句话,以免他找自己的麻烦。
九如哈哈一笑,乌木棒“嗖”地探出,点向哈里斯的胸口。哈里斯不料他枉顾身份出手,大吃一惊,正想躲闪,谁知足下方动,乌木棒飘然向下,到了他脚底,一横一挑。哈里斯站立不住,倒翻出去,乌木棒忽又一扬,搭在他背上。哈里斯只觉巨力如山,身子不听使唤,“砰”,被木棒按在地上,头破血流。脱欢等人瞧在眼里,均是面色如土。
九如笑容不改,笑嘻嘻说道:“不是你老子说错了,就是你记错了。柿子拣软的捏,和尚最爱欺负的就是你这种不中用的晚辈。”手腕一翻,棒子挑在哈里斯下巴,哈里斯不由自主飞向脱欢。
火真人与阿滩双双抢上,想要将他扶住,刚一着手,便觉力沉如山,别说他二人有伤在身,就是丝毫无伤,也休想稳稳站住。两人双双后跌,只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三个人四百来斤的份量,重重压在脱欢身上。三人吓得面无人色,拼命挣起,将主子扶了起来。脱欢痛得龇牙咧嘴,细细一察,断了两根肋骨,三人不敢怠慢,架起脱欢,飞也似的求医去了。
掌柜见了九如神威,心头发虚,捧出一壶酒,颤声说:“给你!喝完就走。”九如一笑,如长鲸吸水,将酒水一饮而光,舔舔嘴唇道:“好酒,还有么?”掌柜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见他喝了这么大一壶,肉痛到了极点,闻言跌足大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九如笑道:“和尚说过了,一分酒一分气力,现在不过半分气力,怎么扛得动这口钟呢?”
掌柜气得两眼翻白,指着九如,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梁萧看不过去,大声说:“老和尚,你本领高强,该去找大高手显摆,欺负一个酒店掌柜,又算什么能耐。”那掌柜听得入耳,连声称是。老和尚瞧了梁萧一眼,将酒壶放在嘴边倒了两下,也没倾出一点半滴。不由叹了口气,木棒一扬,挑在巨钟顶端的铜环处,“嗡”的一声,巨钟升起三丈,复又从天落下,无俦劲风刮得人面皮生痛,旁人全都抱头鼠窜。九如却大步抢出,将巨钟稳稳扛在肩上,向梁萧笑道:“小子,此去哪家酒楼最近?”
梁萧失笑道:“好啊,还要骗酒吃?”九如笑道:“大错特错。和尚不是骗酒,而是化缘!不用这法子,谁肯给光头和尚酒吃?”梁萧听得好笑,心想:“这和尚真是直白。”掌柜躲在梁萧身后,色厉内荏地说:“哪有这种化缘的法子?简直是偷、是抢……”话没说完,绿衣女拎住他的后襟,搁到一旁,笑道:“老和尚,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九如打量她一回,摇头说:“女娃儿,你莫不是也和那个元朝王子一样,有所图谋?事先说好,喝酒归喝酒,和尚万不会听你的话。”绿衣女“呸”了一声,骂道:“你又老又丑,鬼才图谋你呢!只是瞧你馋得可怜罢了。”九如白眉一轩,大笑道:“妙极,妙极!冲你这句话,和尚非喝不可。”绿衣女转嗔为喜,说道:“你这和尚,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好像我逼你喝似的。”九如笑道:“好好,算和尚逼你!”绿衣女正色道:“我想请的人,不喝也得喝;我不想请的人啊,打我杀我,我也不会请他!”说罢瞥了梁萧一眼,嘴角挂着几分冷笑。
九如点头说:“善哉!善哉!女娃儿说得是,和尚矫情了。”绿衣女笑道:“你这和尚豪气冲天,姑娘十分喜欢,无论如何,也要请你喝两坛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解开带子,里面珠光宝气。九如赞道:“好有钱的女娃儿!”绿衣女笑道:“和尚,我也事先说好,这些钱都是我偷来的,你敢不敢喝?”九如一愣,皱眉道:“女娃儿越发有趣了。无妨无妨,和尚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管它偷来的金,盗来的银,但凡有酒,照喝不误。”绿衣女一听,咯咯大笑,只是她戴上柳笠,众人自恨福薄,不能一睹佳人笑靥。她将一块金锭递给掌柜,脆生生地说:“取十坛‘老太婆酒’。”
掌柜一愣:“老太婆酒?”一边的伙计压低嗓子说:“就是五美人酒。”掌柜转过念头,赶忙去办。绿衣女笑道:“和尚,我们进去喝。”梁萧早已气得脸青,怒道:“贼丫头,你欺人太甚了吧?偷我的钱请客,就不害臊吗?”绿衣女笑道:“小家子气。我请客,你给钱,算是瞧得起你!”九如奇道:“原来事主在场,女娃儿,你的手脚可不利落!”绿衣女笑道:“那又怎样?我偷过来请人喝酒,总比他拿过去嫖妓光彩。”九如点头说:“说得好,说得妙,说得蛤蟆呱呱叫。”
梁萧欲要反驳,却又忍住。他焦躁易怒,但却轻财好义,说他小家子气倒是冤枉了他。梁萧早已见识过这老和尚的武功气概,心里佩服,嘴上不说,心里却想:“你不请他,我若有钱,也要请他喝几杯。”想到这儿,叹气说:“算了,贼丫头,你们喝过了酒,咱们再来计较!”
绿衣女本当梁萧受此羞辱,必会动怒,与自己大斗一场。却不料这小子竟不生气,真是大出意料,一时瞅着梁萧,心中狐疑:“这小色鬼怕了老和尚的武功么?哼,欺软怕硬,太没用了。”心中十分瞧不起他。
九如不耐道:“小姑娘,这酒喝不喝啊?”绿衣女瞥了梁萧一眼,冷笑说:“不喝白不喝。”她与九如并肩进了“醉也不归楼”。梁萧正要上前,明归说:“算了,老和尚的‘大金刚神力’横行天下,一百个你也斗不过他。”梁萧冷笑道:“我不与他们动手,看看也不行吗?”撇开他手,走进酒楼。
明归无奈跟进,却见九如将铜钟扣在堂心,与绿衣女各抱一坛“五美人”酒,相对而坐。以蓝袍汉子为首的那群壮汉不见踪影,想是趁乱走了,空出两张八仙桌,梁萧便与明归上前,傍着一张坐定。
绿衣女拍开酒坛泥封,笑道:“和尚,我做东道,先干为敬!”将酒坛凑近樱口,汩汩汩一气饮尽,拭去嘴边酒渍,笑道:“我喝完了……”话音未落,忽地呆住,九如面前,已经放了两个空坛。
绿衣女笑道:“好和尚!真会喝!”一时酒意上涌,摘下柳笠抛在一旁,雪玉般的双颊上凝了两抹桃红。九如又拍开一坛酒,笑道:“女娃儿生得俊,喝酒的本事嘛?哈!可就没有和尚俊了!”绿衣女大不服气,说道:“天山脚下,从来没人喝得过我!”说着又拿起一坛酒。
九如笑道:“可惜有酒无肉,就好比没有士兵的将帅,打不了什么胜仗!”绿衣女笑道:“和尚吃肉就直说,何必这么多理由。”向掌柜道,“掌柜的,烤一只全羊上来!”九如笑道:“烤全羊?痛快痛快。”将手中半坛美酒一饮而尽,“女娃儿,吃了喝了,还没问你姓名呢?”
绿衣女微微一笑,说道:“我姓柳。”九如白眉一抬,“哦”了一声。
掌柜见来了财神,忙叫众人加紧忙活。不一会儿,一只浓香四溢的烤全羊抬上桌面,绿衣女随手撕了一片,送进口里赞道:“这烤羊与我家的不同,咬着酥脆,嚼着糯软,少了些膻气,多了一股甜香。”掌柜赔笑道:“烤羊的时候,不同的火候,涂抹了鸡鸭猪牛不同油脂,羊腹内还填了杨梅、桂圆、杏子、桃干等十二味果脯。”
绿衣女道:“这么多讲究?”九如扯下一条羊腿,大嚼道:“还是女人家的舌头灵巧,唔,和尚可吃不出这些门道。”两人谈笑风生,又尽数坛。九如左手托酒,右手吃肉,左起右落,右起左落,吸尽了五坛美酒,肉也吃了九成九。绿衣女心中不服,硬是喝光了两坛陈酿,一时双颊如火,樱口未笑含情,眼波流盼生辉。
这时忽听门外传来叫喊,十来个和尚冲了进来,个个手持棍棒。当先的老僧形容峻烈,看见店内情形,气得浑身发抖,棒指九如:“孽障!你来挂单,却偷走了寺里的铜钟。这不说了,你还与和女子喝酒吃肉,佛门的清规戒律,被你破坏殆尽了!”掌柜认得这人是寒山寺的主持弘悟大师,急忙上前。还没辩解,就被老和尚一掌掴倒,怒斥:“你也荒唐!卖酒肉给出家人,让西天佛祖蒙羞?”说着棍子一抡,向九如劈头打到。
九如避开来棍,站起身来,众僧人挥舞棍棒,将他团团围住。九如笑道:“弘悟,你一口一个佛祖,可知佛在哪里?祖在哪里?”?弘悟一愣,厉声道:“佛在你六阳魁首之上,祖在你双目交睫之间!佛发霹雳,劈开你顽石心髓;祖放金光,刺破你昏花老眼!”九如冷笑道:“我看你才是顽石脑袋,老眼昏花!”弘悟怒道:“胡说八道!”九如哈哈一笑,道:“你看不见么?”弘悟道:“什么?”九如指了指鼻尖,笑道:“你想不到吧?”弘悟又是一呆:“什么?”
九如仰天大笑:“来者无祖,去者无佛;芸芸众生,迷惘执著。佛是什么?祖是什么?祖便是我,我便是佛!”这三十二字,字字若铜钟大吕。弘悟好似挨了一记闷棒,呆了呆,怒道:“好狂僧,胡说八道!你偷铜钟,骗吃喝,有什么脸面自称佛祖?”九如大笑一声,伸出乌木棒,将铜钟一挑,担在肩上,大踏步向门外走去。两个和尚挥棒来打,木棒打在九如身上,顿时断成了四截。
九如朗声道:“偷了乾坤胸中留,骗得真如袖里藏。摩诃般若波罗密,哪管世人说短长!”举棒一敲巨钟,仰天长笑,钟声笑声相应,有如怒龙冲天而去。(按:真如,梵语,宇宙之本体;摩诃般若波罗密,梵语,大智慧到彼岸。)
群僧跟着追出,九如步履若风,须臾不见人影。弘悟沉思九如的话,脑中灵光忽现,“啊呀”一声,心想:“这和尚装傻弄痴,但句句机锋,不正是要点破我的心障么?”思来想去,自觉若不逮着九如问个明白,这一辈子和尚便是白当了,于是叫道:“追,追!”连滚带爬地追上前去。众和尚只道他要抢回铜钟,也各持棍棒,紧追上去。
梁萧见老和尚一去无踪,站起身来,走到绿衣女面前,冷冷说:“你找的帮手走了!”绿衣女一手托腮,听他说话,也不抬头。梁萧当她小看自己,一挥手说:“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他按在绿衣女肩头,女子一个踉跄,几乎跌倒。抬起头来,醉眼乜斜,脸儿如开透的桃花,扭腰站起,喃喃说:“小、小色鬼……嗯……你、你要死吗?”
梁萧一皱眉,伸手抓向少女右臂。他算得清楚,这一抓有六七个后招,绿衣女一定无处可逃。不料一抓便着,下面无穷变化,一个也变不出来。他一怔,便觉绿衣女就势倒入怀里,梁萧怕她使诈,急欲闪开,谁知绿衣女的身子软如轻絮,腻腻乎乎,粘在他的胸前,一下也不动弹。
梁萧微感窘迫,推她说:“贼丫头,怎么啦?快快起来,咱们的账还没算呢!喂,听到没有?咦!你真睡了……”任他喝骂,绿衣女只是躺在他的怀里,双颊火红,两眼紧闭,睫毛翘长浓密,眉间凝着几许清愁。
明归起身笑道:“小丫头不知轻重,这百年陈酿是随便喝的吗?美女人人喜欢,多了可要伤身。‘五美人酒’下口容易,但后劲十足,老和尚神功盖世,自能化解,小丫头多少斤两,也敢与他拼酒?”
他一脸的幸灾乐祸,梁萧哭笑不得,低头看了绿衣女一眼,见她醉态可掬,不由心想:“这妞儿长得蛮好看的,哼,不过关我屁事。”
见他一时犹豫难决,明归又说:“梁萧,这女子美貌无双,你喜不喜欢啊?”梁萧哼了一声,出门牵马。见他怀抱主人,胭脂马也十分乖顺,一牵就走。
梁萧厌恶绿衣女,却喜爱她的马儿,忍不住伸手去摸,第一次,胭脂马侧身闪避,第二回觉出梁萧没有恶意,任他抚摸缎子似的毛皮。
梁萧爱极,本想骑上试试,但见它昂首四顾,神骏非凡,不由心想:“它这么骄傲,骑它背上岂不辱没了它?”于是极力忍耐不骑。明归见他苦忍,只道他恋着绿衣女的美色,不由心想:“妙啊,我先使点儿手段,叫你两个好得蜜里调油,难舍难分,跟着再拿这女子做人质。哼,你小子奸恋情热,被我一哄一吓,还有什么不肯说的?”
梁萧到了人少处,方才停下。明归指着远处说:“那边有家客栈,你带她去休息。”梁萧“唔”了一声,明归又笑道,“她喝了三坛百年的陈酿,醉得太厉害,你先扶她进栈,我去买些药给她醒酒。”梁萧望着他,心中起疑:“老狐狸忽献殷勤,不大对头。”明归笑道:“不必多心,我不过想你了结此事,你我早早启程,共谋大事!”
梁萧对他所说的“大事”毫无兴致,但绿衣女在怀里扭来扭去,实在叫人不是滋味。少年人血气未定,抱着这么个千娇百媚的醉美人,不由血行加快,出了好大一身热汗,闻言想也不想,就向客栈走去。
明归望他背影,微微冷笑,转身到街上找到一家药铺,叫了几味药材。郎中心中疑惑,低声说:“客官,恕老朽冒昧,这几味药一配上,可是极霸烈的**方子!”明归冷笑道:“让你配你就配,哪来这么多废话?”郎中诺诺连声,心想:“这老头人老心不老,也不怕吃了噎死。”明归抓了药,让郎中细碾成粉,用纸包了。一边走回客栈,一边设想如何下药,如何作合二人,再如何用小丫头做人质,逼迫梁萧吐露武功奥秘。他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未绝,忽听一人冷冷说:“明兄好兴致啊!”明归浑身一震,回头笑道:“秦老弟真是不辞劳苦,一口气追到苏州来了!”
秦伯符立在五丈开外,冷笑说:“梁萧呢?”明归哈哈一笑,嘲弄道:“人没了,白骨有一堆!你想不想要啊?”秦伯符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只一晃,双掌推出。
明归单掌一封,二人掌力接实,明归飞起数丈。秦伯符微微一愣,旋即醒悟:“贼子奸猾,借我的掌力遁走!”
明归跳上楼顶,忽觉劲风逼来,心头一惊,转身又接一掌,只觉对方劲力雍容,好似高山流水。侧目一看,花清渊脸色铁青,大喝:“你、你当真杀了萧儿,今日不杀你,天理难容!”呼呼呼连出六掌,均是挟怒而发。
明归连连后退,好容易站稳脚跟,秦伯符也纵身上房,他顾及花清渊的身份,站在一边掠阵。斗了二十招不到,明归哈哈大笑,拍出一掌,花清渊正要拆解,明归左手倏扬,**粉末迎面打出。花清渊怕是毒药,屏息后退。秦伯符见明归阴招伤人,不顾规矩,厉喝一声,挥掌来攻。明归反足倒勾,数枚青瓦向他飞去,瓦片飞至半空,被秦伯符掌风一逼,竟然反激回来。
明归低头让过,花清渊赶来,正巧迎上瓦片,只好刹住来势,挥掌拍开。明归见机,从他身边飞蹿出去,顺势向他攻出一掌。花清渊应付不暇,闹了个手忙脚乱。
明归一旦脱身,全力施展轻功,钻入小巷深处。秦伯符、花清渊奋起追赶,三人在苏州城你追我赶。明归借着地利,连使狡计,后面两人追了半晌,居然追丢。秦伯符大怒,将路旁的拴马石一拳捣碎。花清渊早已料到梁萧凶多吉少,始终抱了一线希望,哪知天意弄人,梁萧终究遭了毒手。一时间,他心灰意冷,拍着街边土墙,放声嚎啕大哭,街上人群如潮,他也全然不顾。
秦伯符秉性刚毅,忍住悲恸,拍了拍花清渊的肩头说:“宫主,哭有什么用?应该寻着奸贼,为梁萧报仇雪恨!”花清渊切齿点头:“秦兄说得是,我们这就去寻明归!”两人怀了一腔恨火,一路向北找去。
明归摆脱两人,心知天机宫的高手必会陆续赶来,心叫晦气。绕了一个大圈子赶回客栈,准备带走梁萧。还没到达,忽听大呼小叫,远远一望,客栈浓烟冲天,附近的人都在河边提水救火。明归瞧得目瞪口呆,只怕火灾引来仇敌,缩头寻思:“三十六计走为上,顾不得那小子了。”一口气窜出姑苏城,连夜往北去了。
梁萧抱着绿衣女,叫了一间客房,将她丢在床上,又让伙计打来热水洗脸。他百无聊赖,坐在窗边,想到搂抱绿衣女的情形,只觉心跳加速,耳根发热,不时偷眼看那女子。
过了一阵,明归始终不回,忽见远处石拱桥边,特特行来一匹黄骠马。马主是个长髯老者,年约五旬,腰插宝剑,背挂一张银胎弓,望这边一瞟,忽地取出一支箭,用火折点燃,取下银弓,冲天射出一箭。火箭破空,迸成六彩焰火。梁萧心觉有趣:“这焰火不错,不知在哪儿买的,我也买一支玩玩!”
那人射出一箭,又抽一支箭,对准客栈门前的胭脂宝马,梁萧大吃一惊。“咻”,虬髯老者长箭脱弦,梁萧情急掷出茶杯,正中长箭。长箭落地,那人抬眼望来,只见梁萧飘身落下,顺手拾起羽箭,叫道:“还给你!”
羽箭掷向虬髯老者。
老者举弓一拨,梁萧矮身蹿到他的马前,一招“大神境”中的“羲和御日”,翻身飞踢。老者也非等闲,离镫翻落,从马腹下穿出,反踢梁萧后背。梁萧避开来脚,身子倒翻,双腿绞向对方脖子。老者也翻到马背,撑足下踹。
两人贴着黄骠马,上上下下拆了六七招。梁萧占不了上风,心头十分惊奇:“老家伙什么来路?”
忽听马蹄急响,梁萧斜眼一望,东方数骑人马联翩驰来,当先一人洪声高叫:“楚老大,女贼在哪儿?”老者应道:“马在,人……哎哟……”他一分神,额头被梁萧的指风掠过,急叫,“小子扎手!”
梁萧趁机掠出,举目一望,四面八方,十多骑人马向这边拥来。楚老大脱了窘境,翻身上马,搭上箭枝,正要开弓,不防“崩”的一声,弓弦断成两截。他一错愕,恍然大悟,梁萧临走使坏,用指尖扫断了弓弦。
梁萧见来人气势汹汹,奇怪间,一声清啸传来,一名黄衣女子从马背上跃起,足不点地,奔向客栈。
梁萧横身拦住,向黄衣女子一把抓出,叫道:“上哪儿去?”黄衣女子反身一掌,格住梁萧的爪势。梁萧定睛细瞧,却是个姿容娇媚的中年美妇。美妇高叫:“你是谁?”梁萧听她声音耳熟,猛地记起,来人正是运河边名叫“二娘”的女子。
梁萧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二娘,令郎的断腿好了没有?”雷星断腿的事极少人知,黄衣美妇一呆,惊道:“你、你怎么知道?”说着脚下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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