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里开始分田到户，喜仔的父母亲深耕农田无暇照顾喜仔，小时候的喜仔便由奶奶照看着。家里住的是土坯砖房，屋顶盖着布满点点青苔的泥瓦，夏季，下大雨的时候，奶奶总会在堂屋或房间内放置木盆或大大小小的瓦罐，雨水从屋顶上像线一样地滴进木盆或瓦罐等容器里面，发出悦耳的声响。爱讲故事的奶奶常念叨的是：

    “我屋哩好呀！生活水平好：

    雨天，大盆小盆装；

    晴天，鸭蛋鹅蛋捡！”

    天放晴时，阳光便从屋顶的缝隙里投映在堂屋内，那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全是斑斑的光影，闪闪发亮着，喜仔常常追着椭圆光圈中的蚂蚁满地爬。冬去春来时，孩子们还喜欢倚在土墙边晒太阳，看着叫不上名儿的土蜂从泥土墙的缝隙中钻出来、爬进去。顽皮的小伙伴们找来小碎石堵上缝隙，看着土蜂出不去进不来的宭迫样子十分开心。村上的同龄人特别多，吃午饭的时候，喜仔便会准时出门，小手托着自己的碗从村东头一路慢悠悠地吃到村西头，热情的乡亲偶尔也会夹些时令蔬菜放进他的碗里，叮嘱他不要把碗给摔了，坐在冬娃家石门槛上的喜仔，有时犯困了，吃着饭便靠在立石门板上睡过去了，害得奶奶满村找！而手里的陶瓷碗总以被摔坏作为最终的结局。

    碗摔了，爷爷便会用坚硬的手指关节狠狠地敲着喜仔的脑壳子，无比疼痛，责问道：“长记性吗？谁让托着碗吃饭的？”以后，只要爷爷在家，桌上，喜仔便学着两只手端碗，下桌时便左手掌托着碗底，大姆指紧紧扣住碗的内沿。自小怕爷爷的喜仔，祖孙关系始终保持着微妙的隔阂，看不见也说不出。

    村南面，有一个占地近两亩的晒谷坪，边上建有油坊、碾房，及两间大的仓库房。仓库的面积有喜仔家的老屋两三个那么大，里面堆满了扬谷机或者人力抽水车之类的农业生产工具。农闲时，村里人便会腾出一些地方当作夜校习字的教室。晚上，喜仔提着灯笼陪妈妈去仓库里上识字课。

    上课的桌子，是村民农闲时搭戏台或春节祭祀时放贡品用的高脚木凳。长形的宽面木凳，高出儿时的喜仔一个头，两条木凳组一排可以坐着十来个人。夜晚的仓库内没有电灯，母亲们借着微弱的煤油灯盯着倚在墙边的木制黑板，有一个本地的老师站在黑板前排，用竹棍子指着黑板上的大字教大家一起跟着念。譬如人、口、手之类的。后来，仓库还改造成了村办的幼儿园，白天，二十多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和喜仔一起被父母亲们带了进来。冬娃的姑姑摇身一变成为漂亮的女老师，为孩子们上识字课，她还教画画、唱歌等。喜仔写字十分认真，也喜欢唱歌。傍晚放学了，在农田里忙了一整天的父母亲晚饭前最开心的事，便是让喜仔和妹妹表演学校的演唱节目，喜仔卖力地跳着、唱着……

    欢快的笑声从昏暗的堂屋里飘出去，快乐的时光仿佛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