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阁清钟遥响,整个苍羽銮宫一扫清寂,幽幽地回绕余音。
太阳浅浅探出一点,漾出缕缕灿灿的金光,柔柔洒向大地。
长长的香檀高阶上,半人高的小身影缓缓上移着,晨风微凉,轻轻掀开他玄底金纹的袍角,吹灌向他撑不起靴腰的小脚腕。
“太子殿下,您慢一点。”
瞧见前方的小身影一颠一颠地急切想走到高阶上端去,统领侍女担心地伸过手,恨不得时时搀着太子的手臂。
“不要扶我,我要自己上去,我阿叔,我阿叔……呼——”
走着走着,太子实在累得不行,于是停在一阶宽大的缓台上认真地喘起气来。
喘够了,他把两手环得更稳当了些,对着怀中的小兔子啧巴了好几下,这才转过身去,继续往上走。
侍女们跟得心急,不时要抱他起来拾级而上,但都被他狠闹着挣脱了。
“太子为何不驾辇走侧台,我记得君上明明赐了您特权的。”统领侍女始终跟在后面一眼眼看着太子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心里又急又忧。
这侍女年纪已经不小,又照顾太子多年,暗心早就将他当亲生子看待,只是这孩子生性顽闹又不喜约束,身边至亲也都心思深沉而寡言少语,自知照顾太子身负重任,但却常常左右为难,不想被他怨怼又很想予其教诲。而对他管教的轻重,也是让她多年都很难平衡的事。
“等我上去了就告诉你。”
大半个身子浸在阳光里的小太子头也没回,依旧艰难而亢奋地向上走啊走,引得太阳也跟着他移动。
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三次走这条高阶,母亲告诉他,要把所有恭敬和尊重献给打了胜仗的大英雄。
他的阿叔就是那个大英雄,是苍宁国最厉害的大英雄。
听说,阿叔近日又打赢了一个国。所以,他才这样来请见。带着他满满的敬意,还有他最宝贝的东西。
雕檐金瓦浮于眼前,青廊玉墀遥相呼应,小太子努着头大略看了看周围,忽然摇着头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何故叹气?”统领侍女惊异于太子小老头般的沧桑举止,讶然疑问。
太子的小身影被太阳照拂着,但见他站上了最后一层台阶,转过身来面对众侍女的同时神色仿佛隔着万水千山顾自忧嗟:“阿叔说他极厌恶这苍羽銮宫,他说这是金牢。可是宫殿这么漂亮,阿叔都不喜欢,我这兔子一点儿也不奇罕,又怎么讨他欢心呢?”
“怎么会。”统领侍女一见他圆嘟嘟的小脸上挂满了忧色,赶紧几步走上去抱起他边摇边温声哄道,“只要是太子殿下送的东西,君上都会喜欢的。”
太子睁大眼看着怀里跟着自己摇摇晃晃的小白兔,用衷心告诫的语气小声叮嘱:“你待会儿一定要乖一点。”
一直走到大殿前,他还在嘀咕不停。
“太子殿下,该进去了。”
与候在炤明殿外面的宫人们打过了招呼,统领侍女唤了唤太子,轻轻将他放在玉石地上,待他站稳。
“好,你们不用等我了。”太子自说自话似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向跟来的侍女们颔首示意,而后潇洒地转过了身。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伸了伸手肘推开了紧闭的殿门,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
过了多时,未闻里面有任何不善的声响传出,众宫人侍女皆松了口气。
炤明殿是万俟巫善的寝殿,由里到外都很简素平常。
原先,论雕饰,它比不过王后娘娘的寝宫,论局构,它比不过太子的玉蓬殿,论筑材,苍羽銮宫其余所有大大小小的宫殿都能将它踩入尘泥。
后来,不知这炤明殿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朝被君上看上,这便飞黄腾达直入九霄,摇身一变,成了苍宁国最尊贵之人的休歇之地。
每日晨起,遥遥望着平平无奇的炤明殿沐浴在阳光里,太监宫人们无不感叹,莫不是天降宝石坠在了那灰扑扑的青瓦上。
知晓内情的个把太监总忍不住戳破那秘密:“噫,那可不是什么灰扑扑的青瓦,礼部和工部的人早将那殿顶偷偷翻新了一番,你们目之所及,皆是青玉间杂墨玉所成。”
傻愣傻愣的宫人也许仍觉得不解:“为什么要偷偷的?”
答案当然是——“因为君上不允呐!”
还有人会接着问:“那又如何偷偷进行?”
答案终会是——“趁君上不在时动工不就妥了?君上自即位以来总是征战在外,并不经常回来。”
好奇者仍不肯罢休:“为何总要征战?”
多嘴者仍然耐心解答:“你自己去问君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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