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子今日有些伤感。
许是低压的黑云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又或者是边境不断传来的各种战报消息使人烦闷,连连感叹了好几次:“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牧淮将这句诗写在纸上,轻轻念了两遍,想到近日镇上传言要招适龄男子参军的事,感到有些烦闷。
忽然一颗红色的小樱桃落到了纸上,熟透的樱桃太过绵软,容易摔烂,落到纸上渗了些红色的汁水出来,正好染红了“将”字。牧淮嘴角一勾,窗外随即扔了更多的樱桃进来,每一颗都准确无误地落在纸上。
牧淮抬头看了看,王夫子仍然沉浸在他的伤感里,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反而是旁边的牧友行冲他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牧淮不理他,挑了些完好的樱桃放进嘴里,酸甜的感觉瞬间冲走了所有的烦闷。
下学后牧淮把东西一收递给书童,自己匆匆往小河边跑去。
牧韶正卷着裤腿站在水中,鱼叉上正好叉了一条肥大的鲤鱼,看见牧淮跑来开心地用鱼叉对着他挥了挥,沾了些泥浆和水珠的脸上,笑容格外明媚。
牧韶小心的上了岸,把叉上的鱼取下放到网兜里,坐到草地上甩了甩脚上的水滴,开始套袜子穿鞋,牧淮坐到旁边,用手帕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泥浆。牧韶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没关系的。”
牧淮将她脑袋掰正,细心地将脸擦干净,“女孩子要干干净净的才行。对了,刚才的樱桃,很好吃。”
牧韶穿好鞋袜得意地从旁边草丛里拿了一筐鲜红的樱桃出来,“呐都给你,我帮大牛叔修房顶他送给我的。”
“这个应该带回去给月婶婶的。”牧淮说道。
牧韶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婶婶怀了小宝宝以后嘴可刁了,今天从早上起就一直嚷嚷着要吃鱼来着,这不回去给她炖鱼汤喝。”牧韶拎起网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了,我听叔说官府征兵的人快到镇上了。”
一听到征兵,牧淮的心又沉了下来。“听说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牧韶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提这个事。他家只有他一个儿子,牧老爷可是一直心心念念要把儿子养成状元郎的,牧淮自己又优秀又努力,将来参加了科举,必定前途无量。
可征兵这种事,要怎么办呢?
——
牧韶回到月婶婶家时,九叔也正好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冲着拎条大鲤鱼的牧韶竖起大拇指,“我们阿韶真厉害!”
牧韶嘿嘿地笑笑,跑去厨房煮鱼。
没多时厨房顶上就升起一道青烟,悠悠地飘向空中和黑云连为一体。
牧韶是一个孤儿。
父亲当年和母亲成亲没多久就应召入伍,去边境打了两年仗,带了一身的伤病回家,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离开了刚满两岁没多久的牧韶和她母亲。母亲一个人艰难的带着她长大,一直到某一天牧韶爬树掏鸟窝回家后,母亲倒在厨房里,再也没有起来过。
后来就一直是邻居的九叔和月婶婶夫妇在照顾她。
煮好的鲤鱼汤很香,月婶婶喝的一脸满足,还不忘把挑去鱼刺的肉夹到牧韶碗里,牧韶有些不好意思,“婶婶,我都十三了,我可以自己来的。”
婶婶白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十三,是谁上个月还被刺卡到哭的?下次等牧淮过来玩的时候我可要讲给他听听。”
“别别别!”牧韶连忙往婶婶碗里又添了碗鱼汤,“牧淮最近愁着呢,这种小事婶婶你就不用跟他说了。”
九叔揪了揪下巴的那撮小胡子问道:“是不是征兵那事?我刚回来的时候在镇门口看到一大堆穿着官服和盔甲的人,八成是负责的人到了。”
“牧淮那小子柔柔弱弱的,遇到条野狗都得要我们家阿韶护着,还参军打仗?笑掉人大牙了。”来自婶婶毫不留情的嘲讽。
“再不行还是得去,牧淮的条件符合得不能再符合了。”
听着叔和婶的絮絮叨叨,牧韶逐渐觉得碗里的鱼肉都失了味道。牧淮说过的,他想要金榜题名,想要为国效力,想要让国与国之间少一点战争,想要让孩子们都能有父母陪伴,想要让像牧韶一样的人少一点。
就在那条小河边,牧淮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阿韶,我一定会让你以后过得幸福。
——
暴雨终究落了下来,噼里啪啦落在屋顶上。
就在牧韶担心房顶会不会漏雨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牧韶微微皱起了眉,大半夜的,莫不是贼?
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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