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进小巷子里了。
就在这伙人和街头面包车擦身而过的前一瞬,窦信然抓紧机会,大声用当地语喊了一句:“来救你,上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抓住这个年轻人的胳膊,冒险捞了他一把。
倘若这一下没能把人捞上车,那窦信然肯定一脚油门,转头就跑,绝不逗留。
要知道,那几个大哥手里拿的都是真家伙,其中一个铁棒一看能有十来斤重,砸下来能让窦信然这辆小破面包车油门泵当场起火。
幸好这年轻人虽然没什么社会经验,但生死关头还是机灵的。他歪歪扭扭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顺着窦信然的力道跳上了车。
正好窦信然一脚油门猛然踩下,他咚地撞上挡风玻璃,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那个为首的大哥丢出铁棒,把窦信然的车尾打凹一块。窦信然在后视镜里匆匆一看,当即把车档瞬间挂到六档,只差没在市区里飚到八十迈。
超速罚款是以后的事了,要命却是今天的啊!
幸好那一伙人手里没枪,不然的话,窦信然可能刚把这人拉上自己的车,他就要后悔死自己竟然做了这样的傻事。
窦信然在大街上溜了几个弯,成功汇入车流,确认自己把人甩开以后,又在小巷子里转了几通。
他把年轻人塞进一个自己知道的黑医诊所里,当地医生都已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狠狠敲了一笔窦信然的竹杠。
年轻人当时已经被打出了脑震荡,而且还有一点脑淤血的表现。黑医这里没资格给他动手术,就是能,窦信然也不敢替年轻人家人做主。
毕竟以本地的民风来看……这个年轻人是好人,但是他家里可未必啊。
一个处理不好,窦信然就要卷包袱回国了。
他用年轻人的指纹解锁了手机,这时候,对方的神志都已经有点涣散了。窦信然找出这人通讯录里电话最频繁的一个座机号码拨了过去……
然后他就傻了。
“电话自动接入的答录音,是‘喂,您好,这里是将军公馆’……”
当时的窦信然心里:卧槽,这么巧!
听到这个故事的沈瀚音:“卧槽,不是吧?”
听到这个故事的叶千盈:“卧槽,原来是这样!”
三个小伙伴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还能有如此强大的狗屎运落到窦信然的头上。
一听电话里的答录内容,窦信然当即就来了精神,他简短如实地把这个年轻人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在对方派出家人来接的时候,非常不要脸地混上了对方的车。
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没人赶他下车。
于是,窦信然就这么在手术室门口陪着将军夫人和三个姐姐等了一夜,生生混出一份看起来还算顺眼的眼缘来。
后来小伙子被推出手术室,医生说要是再晚来一点,情况可能就很危险了。从这个角度来看,窦信然说是第十将军家独苗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有了这份恩情,再加上他整整在手术室门外安慰了将军家的女眷大半宿,第十将军于情于理都要见见他。
一见窦信然居然是个外国人,将军就已经很意外,再探口风,发现他竟然混得不错,很有事业和抱负,而且相貌端正、会看眼色、讨人喜欢。
将军本来想要给些酬金打发走他,但是在双方交谈以后,将军就改变了主意。
后来,那个年轻人醒过来后,也要见窦信然一面,希望能够当面感谢他。
窦信然自然是莫有不从。
“他性格和你很像。”窦信然深深地看了沈瀚音一眼:“长得也和你有点像,都是棕色自来卷。”
至于年轻人脸上那对有神的凤眼,窦信然却是打死也不提的。
“所以我们两个很谈得来。”
因为这年轻人既有几分沈瀚音的天真,更有几分叶千盈的矜贵。窦信然前半辈子一共就这么两个朋友,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将军之子说话。
抓住这个天赐良机,窦信然一通操作猛如虎,目前已经成为那个年轻人十分要好的朋友。
通家之好不至于,但至少也是一个出入公馆会被下人直接请进去的身份了。
如果不是窦信然还有些下限,他这会儿可能连干爸干妈干姐姐都拜了。
“然后我才开始搞房地产——哦对了,我在搞房地产之前,还借着第十将军的人脉,在当地买了个爵位。其实没什么用,因为我没打算换华国国籍,所以异国爵位就是个名声,不过g国的政府认这个嘛,我现在是个红人,处处都给我大开方便之门。”
沈瀚音已经开始张望窦信然头顶是不是有紫云罩顶,叶千盈却缓缓地放下了筷子。
原来如此。
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通了。
在叶千盈原本的印象里,窦信然是有一个g国的爵位。她一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叶千盈一直很好奇,关于这个爵位究竟是怎么来的——虽然说g国腐败到爵位明码标价的地步,但那也得要认识人,有门路才能行。
好歹是个爵位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卖的,何况是卖个一个外国人。
但现在听窦信然这么一说,前生今世,就能严丝合缝地编织上了。
上辈子的时候,窦信然想必也因为一念之仁,救下过那个和沈瀚音有点相似的年轻人。
他当时未必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可能完全白手起家,有点寒微有点落魄。
当时他的奶奶刚出意外,他心灰意冷地来到g国,在酒吧里点上一杯啤酒,结果发现即将遭逢不行的年轻人,竟然和自己平生唯一的一个朋友很像。
命运悄悄地推动着每一个环节,窦信然的脚步在虚空中和上辈子隐隐重叠,走上了那条呼风唤雨的道路,背后隐隐显现出商业巨子的气象和影子。
想到这里,叶千盈不由得感慨万千。
可能这就是窦信然命中必备的气运吧,让他又一次在这个时间去了g国经营事业,又在同一所酒吧里遇见那个会改变他命运的人。
这一刻,即使叶千盈对自己未来的选择已经十分坚定,却依旧为天意的莫测而感到隐隐的畏惧。
如果命运兜兜转转是一个圈,让每个人都会转到自己应该行驶的那条轨道上……
那么她和沈瀚音……
——不过,上辈子窦信然是搞房地产的吗?
别是他见了自己大哥,就雄心勃发,想和大哥一样干一番大事啊。
叶千盈有点担心地问他:“你大概买了多大的地?”
想做房地产,要有很雄厚的后备力量支撑。
单纯就国内来说,亿万富翁因为资金链断掉,财产只余一个小区的烂尾楼,自己破产落魄得铺着旧报纸,住在那栋四面漏风的烂尾楼里的事,叶千盈都见识过。
要是窦信然胃口太大的话……
“我现在不做具体的房地产,我就是买了地,买了很多的地。”
说到这里,窦信然露出了一个非常狡黠的微笑:“我占了一个先手优势,我比很多看到商机的华国人早来了一年。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咱们华国人会有一批渐渐去g国做生意,他们做生意就会想要安家立业,置地买房,带动当地经济,并且做房地产生意。所以说,我的地皮不是炒给g国的人,我等着国内的房地产商来找我,来买我手里的地。”
叶千盈:“……”
沈瀚音:“……”
这可真是隔行如隔山,又一次地,两个小伙伴再次为窦信然的神操作目瞪口呆。
叶千盈缓缓地发出半句音节:“那我就明白了……”
她这次真的明白了!
她真的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窦信然多年盘亘在g国了。
他是不敢回来吧= =
他在国内势单力薄,在g过树大根深,以他的性格,估计也好好地从开发商身上坑到不少钱。
就和他之前想做一锤子买卖坑g国一样,他玩这么一手,在g国还好,他是新晋地头蛇,过江龙见他也要盘着。可他要是贸然回国,不被整才怪。
而这一次,窦信然之所以敢回国,一来是因为奶奶没有过世,他肯定要来探望。二来是因为他的骚操作还没开始启动,还不怕在大街上被人蒙麻袋打。
第三就是,他认识了叶千盈,拜了叶家的山头啊!
很好,叶千盈现在十分确定,命运就是兜兜转转,也不会转回原来的方向上了。
“你差点王宝钏苦守金山七八年啊。”叶千盈意味深长地说道。
窦信然一头雾水:“什么?王宝钏守的是金山吗?你是不是要说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叶千盈不言不语,露出了一个看透一切的微笑来。
“我的事说完了,再说说你们两个吧。”窦信然露出了平静喜悦的微笑:“你们在群里聊起的那个研究,我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听懂你们两个的作息了。”
沈瀚音刚刚点点头,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等等,窦兄,你是听懂了我们的什么作息?”
窦信然立刻如数家珍。
“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和四个半小时、半夜在群里来回传送文件,还有男孩子需要保护贞.操,所以由叶千盈送你回宿舍……”
沈瀚音脸颊顿时暴红:“什么,没有最后一个,那个是没影的事。”
他匆匆往自己嘴里填了几口豆干,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性。
“等等……窦兄。”沈瀚音犹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个按钮,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擦的?”
窦信然和蔼可亲地看着他,对他露出了友谊里最坚固的微笑。
“不瞒你说,就是在三个月前。”
沈瀚音:“……”
三个月前,他刚刚和叶千盈开始搞那个药.火.炮的研究。
行了,憋说了,他什么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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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出去看了一场电影。
几部预测大爆的片子,都在等着新春贺岁档上映,倒是让另一部中等制作的奇幻爱情片钻了个空子,火了一把。
叶千盈和沈瀚音在国内,最近对于这部电影的走红有所耳闻;窦信然在国外,但他一向是少数服从多数,既然剩下的两个决定了片子,他就没有意见。
三个人买了票和爆米花,在巨幕厅里一起看了一场3d电影。
电影取材自神话故事,大致讲了一个鹿妖为了报恩,化作女子,嫁给恩人。恩人家道中落,她一路不离不弃,同时还受到命(导)运(演)阻挠,逆天改命的大团圆故事。
作为近期的当红电影,它的特效和剧本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是那种看过就忘的国产烂片,可以让他们出了影院以后,也依旧有讨论刚刚那部电影剧情的欲.望。
“我不喜欢电影里的情节设置。”叶千盈摇了摇头:“这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为了报恩就一定要以身相许?”
沈瀚音半开玩笑地说:“电影里面,鹿妖女主在森林里与诸妖一起生活的时候,不是拍到过一条白蛇的远景吗?要是那条蛇是白娘子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是白娘子给她言传身教啊。”
叶千盈:“……”
这,这倒是很有可能。
“其实是很合理的。”窦信然闷闷地说。
沈瀚音和叶千盈瞬间转过目光看着他。
“鹿妖想要报恩的时候,她的恩人父母双全、家里金枕玉卧、恩人状元及第……财富名利和才华,那个男人样样不缺,而鹿妖只是个山林里的普通妖精。
倘若不嫁给他,你让鹿妖该怎么偿还救命的恩德呢?除了以身相许之外,她再没有办法了。”
听了这番话,叶千盈不由得微微一愣。
“可是鹿妖可以等啊,她是妖精,她的寿命远比人类要长。电影里男主家没过多久就落魄了,这就是报恩的机会啊。而且就算是男主不落魄,鹿妖也可以等到男主七老八十,给他找一找延寿的丹药,或者把恩情报给他的子孙……她为什么一变成人型,就急着要嫁给这个男人呢?”
沈瀚音往左看了看叶千盈,又往更左看了看窦信然。
“我去买饮料!”他突然这么说,然后飞快离开。
一时之间,只剩下叶千盈和窦信然两个人在讨论剧情。
“是的,鹿妖可以等,因为鹿妖的生命那么长。”窦信然低下头来,缓缓放低了语气。
叶千盈近乎讶异地发现,窦信然黑曜石一样的瞳孔,竟然会在提到一个爱情故事时变得这样温柔,就像是飞鸟曾经划过的天空。
“但是,嫁给那个人或许不是为了报恩,而是心甘情愿的呢?”
“你忘了吗,男主照顾了负伤的鹿妖整整一个月,他英俊、善良、也有才华,这么好的人,为什么鹿妖不能是直接就爱上了他?”
“因为喜欢,所以鹿妖没有等,她一旦能化成人形,就迫不及待地嫁给了他。”
“……”叶千盈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爱情的事,她不熟。
但真是没想到啊,窦信然说起来竟然一套一套的,小看他了。
“我还是觉得这是报恩。”叶千盈摇摇头:“如果不是报恩,结尾的时候她为什么要带上众妖凑齐的嫁妆再嫁一次?之前台词里也说了,他们重新给男主凑了一份家产,要以此振兴男主的家业,对吧?”
窦信然慢慢地转开自己的眼神,语气竟然带着叶千盈从未听过的温和。
“鹿妖那么做,是因为男主值得。”
“鹿妖是一穷二白地嫁给男主的,那时候,她刚刚化成人形,不知道金银的价值。”
“等她体味到了做人的心情,她就会想要给自己的爱人有价值的、最好的东西。不是为了报恩,而是鹿妖觉得,她喜欢的那个人完全配得上天下间所有最好的东西,他值得。”
窦信然目光幽深地看了叶千盈一眼,只是浅浅一眼,便极尽克制地转过头去。
“我相信,他必然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