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才是王,我说‘不行’。”
“那爱不是真的,因为它不疼不痒,如此浅薄……”
“我当然从不爱你。”
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开关被打开,年轻的精灵脑海中回响起自己最抵触的话语。
那些声音像深海的游鱼一样被巨浪裹挟着翻腾上来,然而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开场白。
那些虚实难辨的恶语消逝之时,精灵看见自己内心的期盼和恐惧——
瑟兰迪尔,他冷酷无情的父亲和君王。
他看见瑟兰迪尔穿着那身最华丽也最庄重的礼服,他的领口和衣摆用金线绣着叶片花纹,银灰和深红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他永远不愿意中规中矩地套着它们,因为“拖拉”以及“太沉”。
梳理整齐的金发上压着那顶树枝与火棘的王冠,红色的浆果亲切可爱,然而它的主人大多数时候一点也不随和。
小王子以为这一定就是最糟了,然而紧接着,他看见他的父亲和君王被火焰烫伤,无暇的皮肤上留下可怕的疤痕,闪耀星辉的眼睛变成死灰的白珠。
无形的手掐住了精灵的喉咙,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看着对方皮相尽毁,鲜血流尽,由鲜活化作枯骨,由枯骨化作灰尘……
不!这永远也不会发生,他的ada是那么强大的精灵——
“可惜你不像他那么强大。”
黑暗魔君被猎物崩溃的表情取悦了,即将杀死一个精灵带来的成就感甚至超过了“衣服”破损的恼怒。
他忍下肋下伤口的疼痛,耐心地慢慢收紧手指,并不急着立刻掐死他。
如何杀死一个精灵?
比破坏肉身更好的主意是,摧毁他们珍爱的事物,捏碎他们的心。
那些心碎的精灵总是痛苦地死去,痛到甚至不愿接受曼都斯的召唤、去往亡灵的殿堂。
“你也要死了——也不知道这可怕的丧子之痛,能不能顺便杀死你敬爱的父亲。”
魔王看着猎物痛苦的表情喃喃自语,没注意到自己偷来的那颗种子正气愤地一闪一闪,像一颗正直的星星。
没有人注意到这颗弱小的星星,除了不远处熟睡的家长。
斯科皮那点可怜的光甚至透不过索伦的衣袋,在他父亲的梦中,那光芒却异常刺眼。
靠着石头的少年睁开眼睛,觉得腰酸背痛。
他做了一个与恋人有关的长长的梦,醒来后恋人虽然不在身边,但好歹知道心里向他报平安。
孩子的爸爸没什么好担心,反正他总是有自己的主张。
德拉科这么想着,习惯性地摸摸口袋里的儿子——
斯科皮丢了。
又一次。
魔杖竟然还在。
“……荧光闪烁。”少爷心情复杂地念了个咒语,却发现魔法的光无法照亮他周围的任何事物。
他站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不是因为没有光,而是有人不想让光照进来。
他被困住了。
少年拧起眉毛,脑海中忽然闯入几条小心翼翼的讯息——
【我在孤山,你别生气。】
德拉科气乐了,被困的焦虑消隐无踪。
要不是对方感知不到他,他可能要先跟他亲爱的未婚夫好好吵一架。
【带着你我怕赶不上……我怀疑西弗他们撑不了多久。】
少爷气消了大半。
两个人幻影移行确实不比他一个人利索,而且这种时候他也吃不住双倍消耗。
明知道帮不上忙还拖后腿,他怎么可能还非要跟去。
他又不是不识大体。
【你也要小心——拦着莱戈拉斯,别让他回去,我答应过他父亲。】
明知道对方听不见,他还是在心里说“好”。
尽管他目前的处境并不好。
从魔多的黑塔楼出来之后,他就不太能接受一个人呆在黑暗中。
希尔凡也许发觉了这一点,就算是躲避他的那几个晚上,他也总在窗边放一个小光球。
可是比起来自对方的照顾和保护,他更喜欢这样的嘱托。
他喜欢的人很厉害,而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他要站在他身边,不是缩在他背后。
何况现在,只能由他去找到,然后保护那个走丢的小家伙。
少年定了定神,再次闭上眼睛,去寻找刚才梦里那束刺眼的光——
“荧光闪烁!”
僵卧在石头下的少年终于真正醒来,周围依然昏暗,但树影之间有月与星光。
他放心地站起来,一摸口袋,果然和梦中的感应一样,小蝎子不见了。
同样不知去向的,还有他的两个同伴。
年轻的巫师冷静地抽出魔杖,还没念出咒语,不远处的魔王口袋里忽然爆发出强光。
那光将一方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却并不刺伤信赖之人的眼睛。
德拉科看清不远处的异状,毫不犹豫地施咒打向那只扼住精灵脖颈的手。
索伦被这莫名其妙的亮光激怒,他正要发力结果掉迟迟不死的精灵,却被恶咒打中手腕,差点让就擒的猎物滑脱。
他愤怒地撕扯自己的衣袋——这该死的光并不伤害他的身躯,却不知死活地干涉他对身体的控制。原本被他压制住的贝像是得了助威一样,无比强势地向他发起进攻。
魔王分不出精力维持禁制,邪恶的幻境也因此而破除;
森林另一头纷乱的声响终于到达这里,月光下搜寻的白袍法师终于发现这一处被他忽略的恶魔隐匿之所,雷霆一击先于本人赶来;
濒临崩溃的精灵也摆脱幻象,盛怒之下不顾被人拿捏的要害,拼尽全力将刀刃送进敌人心口……
【我没告诉过你吗?】控制权被彻底剥夺之时,索伦听见身体里与他敌对的另一个存在轻声说,【黑魔王只能得到这样的结局……总是如此。】
结局?
被迫蛰伏的魔王对此嗤之以鼻。
还早呢,他想,只要他还有一丝意志存在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