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我的婆娘上吊死了,我的闺女,我送到了我娘那你抚养了。我跟她说,若是我闺女问起我了,就说我已经死了。”
老张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一丁点关系的事情一样。
高迎祥面无表情地走了,不过走的时候,老张把白瓷碗递到高迎祥面前叫他给一文钱。高迎祥想了想,扔了一枚铜钱给了老张。铜钱和瓷碗碰撞的声音很好听,听得老张笑逐颜开。
高迎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看着正在烧火做饭的老婆,还有自己那个可爱的孩子,又想到了那个根据他自己说已经死了的邻居老张的话,高迎祥觉得自己有点寒冷……
屋外头的声音同归于寂,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风从破烂的窗户纸吹进来,可是高迎祥就是觉得冷。
他躺在床上想了一夜,还是觉得明天早上想更好,于是呼噜声响彻整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高迎祥吃完了早饭,来到了昨天那个马贩子的家里——他是来求情的。
众所周知,人情这个东西在某些人眼里一文不名,至少对于马贩子来说是这样的。
于是下面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高迎祥说,这个马的事情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呢,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这样吧,我出三分之一的价钱,把那些马重新买回来可好?
这已经是高迎祥最大的让步了,而且这里面的钱几乎就是纯利润,跟金子一样纯,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有句话说得好,最难填平的就是人的欲望。
马贩子不干了,说这几天我为了你那些马的事情真的求爷爷告奶奶让他们饶了你,你是不知道那个官老爷的态度哟!一张的臭脸就像欠了他一百万两银子一样之类的云云,反正是自己怎么惨怎么说,如果真的相信他的话,那么这个人绝对是前无古人相信也是后无来者的世上最惨的一个人。
不过对于这种话,高迎祥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这类卖惨的话高迎祥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他的耳朵已经产生了自动过滤这种功能。卖惨的,一般都是把自己主动放在弱者的位置上争取同情达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虽然高迎祥不懂这些,但是,这并不妨碍高迎祥知道这个道理。
高迎祥皱了皱眉头,很不爽,极度不爽!
可是那个马贩子根本不看高迎祥越来越阴冷的脸色,依旧在提在他自己眼里丝毫不觉得苛刻的条件……
“够了!”高迎祥大喝一声,健壮的臂膀上已经是青筋暴起,脸色也是通红,几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马贩子瞥了一眼高迎祥,眼中透露着鄙夷之色,说道:“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施施然回去了。
高迎祥回到了家里,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他想起了自己这几年来被人欺压,被人当做随时可以取钱的钱仓,也想起了自己妻子孩子的笑脸,真的是……
第二天,高迎祥收拾收拾了自己的衣裳,洗了个澡,又去了那个马贩子的家里。
大堂上,马贩子喝着刚刚泡好的茶,一边的高迎祥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何事?”
“还请大人饶我一马!以后唯大人是瞻!”
“我饶过你,谁饶过我?”
“还请大人宽恕!”
“还是那句话,你的马不好不关我的事,上头已经很愤怒了,你准备好一大笔钱吧!”
高迎祥揣了揣自己的袖子,看着马贩子说道:
“没有通融的余地了么?”
马贩子可能觉得高迎祥在服软,自己又能得到一大笔银子,不由得心里大快,用手摸了摸自己本来就几乎没有的胡须。
然后,他就看见高迎祥从袖子李拿出了一把刀……
马贩子的惊呼声和额头的冷汗还没有出来,他的眼睛就已经黑了,瞪大的双眼最后的影像就是那一把寒光闪闪要人命的刀……
高迎祥对自己臂膀的力气很自信,他相信这个狗东西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收了刀,找了块布,擦了擦刀上面的血,免得污了自己这把杀猪刀。
把这个狗东西的尸体藏好了,牵了一匹四个蹄子都是白色的枣红马,高迎祥就回了家。
路上,一片锣鼓喧天,高迎祥走过去看了一下,发现正在演安塞腰鼓。
红红的长布随着古铜色皮肤的人摇摆,精壮的臂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个步伐和动作都是那么地富有阳刚之气,让人看了心潮澎湃!
“刁民高迎祥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一道声音传来。
高迎祥呵呵一笑,一个漂亮的后腿翻,就这么上了马,双腿一蹬,马就朝自己的家里跑去。
到了家旁边,高迎祥看见自己的婆娘和孩子都在路边玩耍,右手提溜起自己的婆娘,左手提溜起自己的孩子,直接跑了,留下一地的烟尘……
那边,安塞腰鼓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