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戈的脸色很平静。
他望着王帐外的沉沉夜色,尽管有不少火把照亮了此方世界,而他身处军营之中,有无数的士兵环绕,且所有人都对他恭敬有加,看起来全部都是忠心耿耿,愿意保护他,为他而战的忠臣,他的心却始终沉甸甸的,宛若坠入了深渊。
他本可以继续在京城里,假装自己可以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但他知道自己在恐惧。
他感觉这个世界正在离他远去,自出生以来,他便是尊贵的皇子,后来是太子,再后来是皇帝。他坐拥天下,除了高澹的桀骜令他如鲠在喉,其他的一切都很顺遂他的意愿,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如今,吴戈感觉得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天下正在动摇,正在崩溃,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他感觉自己位于山巅之上,而脚底的山体摇摇欲坠。
这一切,都是因为西尼尔。
“他”背叛了他,愚弄了他。
吴戈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但他知道,越是艰难的时候,就越是要显得冷静装也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的骄傲绝不会允许自己尚未彻底失败,就露出丧家之犬般的惶然和狼狈。
西尼尔现在一定非常得意吧?“他”一定在嘲笑他竟然如此的好骗,如此的轻信他人!“他”根本毫不感激他的信任那些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野蛮蛮族!
可他竭力想要露出平静淡然,仿佛这种谋乱不值一提的成竹在胸,心中翻滚的情绪却让他的表情生硬而略显扭曲。
西尼尔如今能将他逼到这里,全是因为他对自己太过自信,他以为自己能与西尼尔建立起更紧密的关系,他心想也许有一天,“他”会明白他对“他”的情深义重这世上还会有哪个帝王,会对一个异族如此信任?
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像是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叫他觉得自己不仅愚蠢,且倍感耻辱。
他恨不得将西尼尔亲手杀死,来惩罚“他”的背叛,又对当初被感情蒙蔽的自己感到愤怒。
愤怒自己竟会如此天真,以至于受此愚弄,还养虎为患,导致江山飘摇。
而吴戈刚一抵达,便知道了高澹就在对面,不仅如此,高简也已率部倒戈。
虽然皇帝亲临提升了不少士气,可高澹身为战神,威名赫赫,与他作对本身就会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再加上高简近一年来以善待士兵闻名,有着极高的声望。一个是霸、一个是仁,或许单独一个还能对付,但加在一起,再加上西尼尔……
吴戈便对接下来的战局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但他知道,已经快要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要么,就在这一场战役中再无翻身可能,要么背水一战,说不定能力挽狂澜。
他能正面击败高澹和西尼尔吗?
吴戈鼓舞完前线将士们,一个人待在王帐中的时候,面色迅速沉了下去。
他不想失去自信,却又发现自己都很难相信自己。
他出发前,在宗庙中祭祀过了先祖,只希望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能够保佑他旗开得胜。
可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
即便有了皇帝,大吴的官军对上由高澹指挥进攻的军队时,尽管一开始也曾奋力抵抗,但很快便被击败,而人心涣散的开始溃退。
吴戈的近卫在乱军之中奋力收拢残兵,试图再一次组织起成建制的部队进行反击,但最后却淹没在了一片“吴帝在此!吴帝在此!”的兴奋嘶吼中。
当最后一名禁卫军倒在吴戈的脚下,他低头凝视着那插在军人胸口的羽箭,慢慢抬起了头。
高简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刚刚才放下手中的弓箭。
她的目光坚定沉着,望着他的时候既没有居高临下的轻蔑,也没有欣喜若狂的兴奋。
俘虏了敌方的君王,这是一件大功,但高简的语气却只是稀松平常,吩咐了一句:“活捉他。”
吴戈想抽出腰间的佩剑,他不愿受辱,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自刎而死,说不定还能留下一份身为九五至尊的体面。但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僵硬着没有动弹,很快就被一群士兵压制在地,紧紧的缚住了双手。
也许是因为那句“活捉”,让他本能的还想尽可能的活下去……
可就在这时,斜地里又响起一声破空声,一只利箭精准无误的射入了吴戈的脖颈,他瞪大了眼睛,艰难的转过脸去,却见高澹神色冰冷的望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屑。
最后传入耳中的,是高简不可置信的声音:“阿兄!!西妮尔说了要活的!”
高澹道:“没有那个必要。”
……
宋简考虑到只要还没攻入京城,就还不能算是彻底成功,尘埃落定以前,中场大胜也依然有被翻盘的可能,更何况,即便是兵临京城城下了,历史上也有被击退的事例比如著名的北京保卫战。
她希望能尽量减少伤亡,所以决定最好能将吴戈活捉,然后以他的名义去下诏,要求各城投降。就算朝廷反应迅速另立新帝,可他们选择的人也只能是吴戈的孩子因为他的兄弟早已全部外出就藩,没有一个留在京城,且在宋简一路杀来的途中,早已被灭的七七八八吴戈的孩子又大多年幼,若是真的登基,到时候把吴戈一推出来,新帝若敢下诏攻击,就得背一个弑父的恶名。也不会给人打着吴戈名义来复仇的借口。
她都计划的差不多了,结果战场上传来消息吴戈死了。
宋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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