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和宋如涧便围坐在矮桌边,商量起了如何以工代赈。
作为女帝的丈夫,顶着亲王的头衔,承袭着几乎是最高级别的爵位,宋如涧其实是有上殿议事的资格的,只是他以前心不在仕途之上,只想着去国子监当个老师教书育人,所以在政事方面,就跟从没当过皇帝的宋简一样稚嫩。
但好在他们都很有钱,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任性。
宋简和宋如涧凑在一起,发散了各种想法讨论这件事情,讨论了几乎一天,制定了各种计划,敲定了各种细节,除了午餐的时候,被宫女内侍们围着伺候,食不言寝不语的闭口沉默,其余时间,两人越谈越欢,十分契合,宋如涧甚至觉得,自己找到了世上唯一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人。
就这样,他在宫里一直留到了深夜。
宋简好歹是个成年人,她当然比宋如涧更明白召他入宫,在外人眼中的潜在含义,这含义有时候也是天然的屏障,所以把他请入宫内,不过上一夜,实在说不过去。
当然,按照惯例,宋如涧还是打着地铺。
第二天,他们又一起用过早膳,宋如涧便离开了。
他似有眷恋不舍之意,但也知道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能留下。
回到王府,他召集了那些被他收留的流民,告诉他们,他将组建一支队伍,前往各处抢险救灾,重建房屋,自愿报名的可以留下,不愿参加的,他会给一笔钱,让他们返乡或者另谋出路。
听见消息,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的宋如泓饭都来不及吃,就从丞相府赶了过来,正好看见宋如涧的书童正在一个个登记自愿报名的流民名字。
他找到宋如涧的时候,宋如涧正在和城内马车行、米粮行的多位掌柜商议租借马车购买和运送粮食的事情。
宋如泓没有办法,只得等到他们谈完正事,才急不可耐的进去道:“老哥?你这是要帮人帮到散尽家财???不至于吧!?”
宋如涧平淡道:“放心,还不到散尽家财的地步,我还有剩呢。”
“你这是做什么啊?帮人也得有个限度吧?哪有帮人把自己搭上去的啊?值得吗?你先保证过好自己的日子啊!”
“就是因为我明白了帮人要有限度,我才这么做。若是像我之前那样,无限期的提供住所和食物,反而会毁了他们。那才是没有限度。”
“那你这是要去哪啊?我看你都快要把王府搬空了!”
“先去靠近京城受灾最严重的地方,然后一路南下。”
“你都计划好了?”
“嗯。”
“你疯了吧!?带着这么几百号人,你知道外边多乱吗?前些日子爹才说外头盗匪横行,连去赴任的官员都会被截杀,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呢!?”
“我这不是还有几百人么?”
“拜托!!大哥!!你那是几百号流民,不是几百号精兵!他们能战斗么?能保护你么?碰见真正的盗匪,不一哄而散就算好的了!”
听到这里,宋如涧认真道:“可是盗匪,也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啊。”
“不是,”宋如泓气急败坏道:“你干嘛非得要弄的跟个圣人似得呢?我们就普普通通的当个纨绔子弟不好吗?咱家又有钱又有势,闲得无聊了救济救济穷人,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还把别人受苦当成自己的责任了一样呢?我告诉你,你这种行为在如晦姑姑的话本里,那叫圣父,你是要被读者骂的!”
宋如涧安安静静的听完,然后反问了一句道:“那是谁的责任?”
“什么?”
“有那么多的人在受苦,不是我的责任,也不是你的责任,那是谁的责任?”
闻言,宋如泓一时语塞,因为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谁的天下,就是谁的责任,但——如今王朝虽有女帝,可能说这是女帝的天下吗?
一言出则万民生,一令下则万民哭的,是他们的父亲。
“若是没有人负责,”见他回答不出,宋如涧替他回答道:“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想法,我负责,不可以吗?”
事实上,是女帝想要负责。在众多官员尸餐素位,对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闻不问的时候,是她主动的想要捡起被别人丢下的重担。
宋如涧想要帮她。因为他觉得她值得自己帮她。
可是,他不能在外泄露这是女帝的恩泽,因为收容灾民,很容易被人当做邀买人心,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想借此机会,组建一支自己的军队——
宋如涧绝不会低估自己父亲的多疑程度,所以他宁愿自己先承担下所有,哪怕被所有人觉得,他一定是读书读坏了脑子。
事实上,就凭刚才他那句回答,若不是因为他是宋江城的儿子,恐怕一被人举报,就会被抓进诏狱之中了。因为若是上纲上线,“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想法”,完全可以被解释为另一种意思——“王失其鹿,天下共逐,能者居之。”
宋如泓听得愣住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兄长想要谋反,却忽然觉得宋如涧好像看到了比以前更远的地方,并且更有底气和自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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