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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冰惊骇万分,匆匆忙忙的从尸傀穴中拔出金刚伏魔铁,想要飞去夙曦身边,但脚下却突然裂开一个比之前大上数倍的尸穴,须臾之间,由尸穴之内伸出一只滴血的大手,一把攥住她的脚踝!
血牙月魄轮护主心切,顺势打下,那手竟纹丝不动。
牙关紧咬,夙冰掌心蓄满灵力,悉数传递在伏魔铁上。
正欲再下狠手,却听邪阙沉沉道:你留点儿灵力护身吧,无用的,尸魃苏醒了。”
“这么快?!”
夙冰话音未落,只觉得脚踝上的大手突然发力,一股阴寒之气顺着足下经脉瞬间流遍全身,她的丹田已被阴气封住,灵气的源头彻底断绝,这就是太古尸魁的力量?
太骇人了!
“师妹小心!”
“阿夙你听我说,你夺舍的这具肉身怀有鬼修血脉,尸魃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你。闭气,封住魂魄,冻结体内灵气流转,千万不要冲动,等我想办法救你上来啊……”
耳畔同时传来几个纷叠的呼喊声,夙冰根本无法分辨,那股阴寒之气已经袭上了识海,麻痹了她的五感,周身肌肉俱以僵硬,身体渐渐被那只鬼手拖进尸穴,邪阙最后还说些了什么,她根本听不到。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夙冰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本能的,强用最后一丝念力,将神农鼎扔了出去!
尸傀穴在夙冰被拖进去那一瞬,已经完全合拢,唯有一白一红两道光芒从地穴内飞出。红色那道光芒,直冲西南飞去,一路所过之处,地面瞬间燃烧起来,那些坑坑洼洼的尸傀穴,霎那被烧的焦黑一片,还伴有一声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连围攻兽群都被惊吓的连连向后退去!
鸣鸾冷肃着脸,一掌打在夙曦周遭,那些试探着袭上夙曦脚踝的鬼爪,瞬间化为缕缕焦灰!
“阿爹!”
鸣鸾离开时,夙曦还是只小雏鸟,根本就记不住他的模样,但妖修原本就是凭血味儿和气味儿辨别的,他立刻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眼泪唰的滚落下来,呢喃着又喊了几声,“阿爹阿爹阿爹……”
鸣鸾解开他的定身咒,摸了摸他的头。
夙曦哭道:阿爹,我师傅呢?是不是被尸鬼给吃了?”
“别慌,”鸣鸾安慰道,“你师傅不是一般人,况且有我和你干爹在,不会有事儿的。”
“恩!”夙曦心中稍定,攥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我信!”
这厢妖修沸腾了,即使相貌他们不熟悉,气味儿却是假不了的!
赤狐激动地大喊大叫:大人!真的是大人!”
邪阙抱着臂站在坑上,阴森森的偏了偏脸,一记冷眼杀了过去。
赤狐立刻抖抖索索的噤声。
几名妖修先后落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谁都不敢上前。看到邪阙的那一刻,黑蛟终于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懊丧不已,但谁又能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
两名大乘期大妖怪突然出现在阵法结界内,一众修士们的惊恐绝不亚于方才尸穴大开。惴惴不安之下发现自他二位出现后,尸傀穴竟不再开启了,而且两人站着不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敌意,才渐渐放下心来。
“怎么办?”鸣鸾上前问道。
“在想。”邪阙淡淡回了一句。
回话时,邪阙的眼睛是飘向儒圣的,那人正洋洋得意的坐在毛笔上,脸上满是玩味儿的笑容。
见邪阙看他,狡黠一笑:有什么好想的呢?这尸魃乃逆天之物,它会遭天谴的!速速将你的飞升天劫引下来,八十一道渡劫天雷,一定可以将尸傀冢劈散,尸魃也会被劈死,而你的心肝宝贝儿不惧天雷,顶多受些轻伤,休养个大半年也就是了。”
“哦?原来这就是你的复仇大计?”
邪阙微微抬了抬下巴,斜睨他,笑的好不讥诮:老子就算被天雷劈的魂飞魄散,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就能安然无恙的飞升啦?几年后还不是要来陪我下地狱?拽什么拽?”
儒圣脸上的笑渐渐绷不住了,冷冷道:我有今天,还不都拜你和秦清止所赐!”
“那是你自作孽。”
“我不与你作此口舌之争。”
儒圣又嘻嘻笑了起来,“想趁中元节那日同鸣鸾一起飞升,瞒天过海,诓骗天道只降下一人的天劫,由你和鸣鸾相互分担天罚?你想得美呦,如今已经跳出神农鼎,没有邪皇的大乘期修为,你们无法再回混沌空间了吧?巴士网不少字嘻嘻,反正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一世修为毁于一旦,秦清止我是等不到了,那就看看你是如何魂飞魄散的好了。”
黑蛟攥了攥拳头就要冲上去,却被邪阙叱回:他只是一缕分|身,你杀也无用。”
“卑鄙!”赤狐骂道。
“无耻!”蛇精也跟着骂。
儒圣一脸不在乎,又嘿嘿笑了两声。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尸穴又开了!”
话音未落,只见地面忽然一阵涌动,果真又裂开一个洞!一道窈窕身影倏地从地下钻了出来,血牙月魄轮环身,金刚伏魔铁在手,发髻上的玉带已经断了,满头青丝正随风恣意飘散。
夙冰脸上挂着血,从额角一直流到下颚,半边袖子也被撕裂,藕臂上布满网状的血纹。
这是灵力暴体的特征!
“给我滚出来!”
她双目赤红,整个人煞气腾腾,举着伏魔铁重重戳下去!
“咚”的一声!
贯穿南北,地面整个裂开一道口子。
“元婴期!”
惊呆之余,有人喊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此事完全出乎儒圣的意料,他忍不住一声惊呼!
“不闭关怎么可能结成元婴?”鸣鸾也是一愣,释放出大乘期的窥天道神识探了一探,“原来是假元婴状态啊!这丫头的潜力可真惊人,估摸着要不了一年,就能进阶元婴期了。”
“阿爹,什么是假元婴状态?”
“元婴未成,但元神、气势和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初期水准。”
“师傅真是厉害啊!不愧是师傅!”夙曦激动的感慨,却不经意间瞥到邪阙一张阴沉的脸,阴的仿佛都能滴出水来,“阿爹,干爹这是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师傅进阶了他不高兴么?”
鸣鸾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想达到这个境界,一是需要超于常人的潜能和毅力;二,那是要折损上百年寿元的。
随着夙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尸魃终于跳了出来!
三丈多高,浑身血管爆裂,头被伏魔铁戳出一个大洞,全身爬满小手臂粗的蛆虫……
当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夏重霜惊道:这东西……我曾见过……”
“这是尸魃。”夏云扇跟在夏重霜身后,突然开口。
慕容靖吞了口唾沫:尸傀冢,尸魃,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夏云扇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远在太古时代,有一个门派叫做阴鬼宗,阴鬼宗弟子,自进阶筑基期之后,就会亲手诛杀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类,将尸体以秘术提炼成尸魃,与自己签下死契,再埋入一处至阴之地。尔后每隔一段日子,杀人取血去浇灌那片土地,以豢养尸魃,尸魃如母,渐渐生出无数小尸傀,是为尸傀冢。再者,随着尸傀冢力量渐强,尸魃主人自身的修为,便会得到暴涨。”
“必须诛杀亲缘之人?”
“恩。”
夏云扇点头,“血缘越近,尸魃的力量也就越强,所以最好是父母、兄弟以及孩儿。而浇灌尸傀冢的鲜血,亲缘之血总是最好的,所以每一个阴鬼宗修士,修炼到一定阶段之后,基本都会灭了自家满门。杀完没得可杀了,还会圈养许多女修,为他们生儿育女,杀来取血。”
慕容靖只觉得头皮发麻:难道阴鬼宗尚在?”
“阴鬼宗在太古时期,就被灭门了。”夏云扇道,“此术有损阴德,修为虽然增长的快,但无不戾气缠身,连魔道邪派都瞧不上他们。后来整个太古修仙大派空前统一,将他们连根拔起,并由酆都王室鬼修一脉寻找、并毁掉所有尸傀冢。阴鬼宗根基不深,发展时间也短,应该是灭绝了。但并不排除有些尸傀冢没有被寻出。”
“比如这个?”
“是的。”夏云扇若有所思的抬起眼,瞧了瞧儒圣,沉沉道,“儒圣此人心思实在缜密,一定发现了此地有个尸傀冢,所以联合玄音门将咱们送来此地,先前一番大肆屠杀妖修,鲜血再次浇灌了它们的躯体,让它们有复苏的迹象。尔后咱们在尸傀冢上布阵,只因没有高阶元婴修士压阵,太古时代以请阵灵压阵的护山大阵,成为最好的选择。
又因尸傀冢地脉特殊,夙师叔在请阵灵的时候,请的是鬼煞灵,尸魃也属于鬼灵的一种。加上兽潮一次次的撞击,阵灵一次次施威,无不波及尸傀冢,于是埋葬了几百万年的尸魃,彻底苏醒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夏重霜拢着眉,探究的睨她一眼。
“……”
夏云扇低下头,没有答话。
……
夙冰还在同尸魃缠斗。
手中的伏魔铁被尸气染的发黑,其他修士见状也纷纷出击。
邪阙思忖片刻,迎风一扬手,召出一条淬火的银色长链来,默默掐了一个诀,火链倏地飞出,缠绕在尸魃的脖子上,尸魃“嗷嗷”惨叫两声,行动开始变得迟缓。
鸣鸾也祭出一条凤翎,燃着火向尸魃袭去,倏地钻出尸魃体内。
他二人都不敢打的太猛,因为天际之上,已经隐隐有雷云涌动。
渐渐的,头顶上的雷云越聚越多,天劫将至。
“大白!”
谷内一派风雨欲来,夙冰见尸魃渐渐被制住,一面摸出一道高阶 定身符拍在尸魃脑门上,一面对邪阙喊道,“我力量不够,你得带着我冲出结界,咱们不能让天雷劈在这里,否则得死多少人啊?将尸魃引走,我用它为你和鸣鸾挡天劫!”
眸子一沉,邪阙寒声道:你都谋划好了?所以才自损寿元突破了假元婴境界?”
人群之中,夙冰定定望着他:现在不是与我置气的时候。”
“夙冰说的对,机不可失,咱们走。”鸣鸾一巴掌拍在邪阙背上,随后红眸中有痛色一闪而过,稍稍弯下腰,捏了捏夙曦圆滚滚的小脸,“乖儿子,阿爹今后不在你身边,凡事都要听师傅的,不许忤逆师傅,记住了么?”
“恩!”夙曦隐藏起心中不舍,举了举小拳头,“阿爹,你和干爹就在仙界等着师傅和我吧!”
“有志气!”
鸣鸾爽朗一笑,脚下红光一现,纵身飞出了结界。
邪阙转眼望向黑蛟,嘱咐道:等天劫过罢,无论成败与否,一切听从我夫人的安排。”
黑蛟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跟我走!”
邪阙几乎是瞬移至夙冰面前,一手扣住夙冰的肩膀,另一手则攥住尸魁脖子上的火链,周身即刻凝结出一个圆形光罩,带着呼啸风声,拖着尸魃,追着鸣鸾而去。
逆风数百丈,最后停在一处空地上。
“轰隆隆”的一阵闷响,第一道天雷已经劈了下来,邪阙并未出手,鸣鸾一个人就给挡了回去。
夙冰站定之后,祭出三根引雷钉,戳进奋力挣扎的尸魃头顶,尔后抬眸望向天际,那黑黢黢的云层之后,肉眼可见一道小小的光柱:那里就是仙界大门吗?!”
“恩。”鸣鸾也凝神看去,“只要顶住天雷穿过九重天域,穿过那道大门,就是仙界。”
“那,加油!”夙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没有时间说什么,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她心里的焦躁不安,远远大于离别之情,“快走吧,我来溜尸魃,分担你们的压力。”
“收好了,若是碎掉,你小命可就没了。”邪阙手一松,辟雷珠滚了出来,“自己小心。”
“恩。”
“行了,又不是今后见不着了。”鸣鸾瞥他们一眼,负手冲天而起,化身火凤,“我先前开路去了,有什么话赶紧说。邪阙,咱们此番可是要挨双人份的天雷,不简单啊!”
突如其来的火光,刺的夙冰神识一疼,她闭目揉了揉太阳穴。
睁开双眼时,正对上邪阙的视线。
一对儿幽深的眸子凉如寒潭,不知在思虑些什么,也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一丝丝的犹豫,似乎在下什么决心,他在犹豫什么?又决定什么?夙冰努力去看,越看越疑惑,好歹两口子分别在即,总该有些舍不得、不舍得的情绪吧?巴士网不少字
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是个什么情况?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说吧,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夙冰不猜了,直接问。
“没有。”
“没有?”
夙冰被他噎的直咬舌头,下一秒,邪阙就咧开嘴角,极为浮夸的扬起胳膊,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圈小鸡崽儿似的圈进怀里。夙冰愤怒了,正打算弯起手肘赏他一记,下巴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捏住。
微凉的唇瓣轻轻落在她额头上,“等我。”
“等你?”
“是啊,等我。”
他笑着松开手,毫不犹豫的转了身,化为一条白色真龙,逆雷扶摇直上!
夙冰抬手摸了摸额头,那里还有冰凉的触感,原本被尸魃抓出来的伤口,似乎被抚平了。她抬眸望着他的身影,暗自一笑,“大白你傻了吧,是你等我才对。放心好了,不出五百年,我夙冰必登仙界!”
邪阙的速度是有多快,这番豪言壮语自然只有她一人能够听见。
眼瞅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化为一颗小黑点,夙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郁,越来越阴郁。尸魃身上的禁制逐渐消弱,眼看即将恢复动作,黑蛟他们远远追了上来,一派要帮忙的架势。
“不要过来!”夙冰喝住他们。
“夫人,您一个人如何控制它?”黑蛟疑惑。
夙冰没有答话,一拍储物袋,祭出符笔来,写写画画,又抓出一把灵力充沛的引雷玉牌,按照的一定的规则摆放整齐,最后她飞身而起,口中念道:引雷阵,起!”
巴掌大的玉牌,瞬间激长为数丈高的玉碑!
当年秦清止在炼魔山围杀道圣时曾用过此阵,在秦清止离山之前,夙冰特意求了他所蕴养的引雷灵玉来用。她一早做了决定,等邪阙飞升的时候,强行突破极限,使自己进入假元婴状态,再以自己为诱饵,分散天劫的威力。
没想到如今又多了一个尸魃,真是天助她也,两个诱饵,效果应该更好吧?巴士网不少字
“夙冰你是不是疯了?”
黑蛟他们没看出夙冰的意图,还以为她引雷来劈尸魃,儒圣却是看出来了。
别管他和秦清止之间的恩怨,他对夙冰的印象一直都还挺好,当年真起过收她为徒的念头,“就算你是辟雷之体,你知道两重大乘天劫、加上你的元婴天劫是什么概念?对,你是死不了,但你一身修为可能全废掉!”
夙冰原本极讨厌儒圣,但往深处一想,这家伙其实也挺可怜的。
便挑挑眉,冲他微微一笑:废掉就重修呗,又不是啥生死大事。”
生死面前,损失一些修为,算得了什么?
尸魃终于挣脱了禁制,张牙舞爪的又向夙冰扑去,它陡然一发力,果真引了天雷,“轰”的一声,就在方寸之地炸了开来。夙冰撑起防护罩,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又吐了一口血沫子:呸,真疼!”
再是接连三道天雷轰下,尸魃两条胳膊都给炸没了。
赤狐看的胆颤心惊:这样下去……她会不会被劈死啊……?”
黑蛟摇摇头:不知道,但她不是冲动之人,想必自有分寸。”
他们的话夙冰一个字也没听见,识海已经被雷劈的嗡嗡作响,耳朵不断渗出血水来。防护罩破了,她脸色苍白似鬼魅,一缕缕头发绞在眼前,膝盖颤了颤,差一点就跪倒在地。
她咬着牙,再摸出几张高阶引雷符,“啪啪”拍在自己身上。
“大白,凤凰,你俩一定要争气啊!”
……
尸魃为逆天之物,引来的天雷不会少,再加上引雷阵的作用,邪阙他们的压力果真就小了一些,虽然瞧上去只是杯水车薪,但有些时候,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是对邪阙他们来说,片刻喘息的时间就是转机。
天劫未曾落下一半,他们已经飞到了第七重天。
这没什么值得喜悦的。
越往上,越难走。
尤其是第九重天,境域内藏着一道彪悍神雷,它不像其他雷劫一样会落下,只守株待兔,等待修士靠近。神雷不仅威力无穷,还是长了眼睛会拐弯的,只要被它盯上,一准儿追你到天涯海角,根本无法躲避,修士最终只能用身体抵挡。
但凡陨落的飞升者,大都死在那道神雷之下。
而仙界众仙魔无法私自下界,也正是因此神雷之故,遇仙杀仙,遇魔灭魔,彪悍之极,故而风光绝美的第九重天,又被无数仙魔称为神雷葬仙境。
展眼,第八重天……
“想不到夙冰的元婴天劫,竟能分走如此多的雷劫。”凤凰神火同辟雷珠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鸣鸾的翅膀依旧焦黑一片,自己回头一瞅,尾巴上的翎羽更惨,“难怪你会叫我秃鸡,我从前没发现,没了毛,还真像一只鸡。”
“少侮辱鸡了,拔了毛,你连只鸡都不如。”
邪阙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躯体上四处都在冒烟,但还不忘嘲讽鸣鸾。顿了顿,他又说,“至于天劫,想必秦清止给了阿夙灵玉,她在下面结了一个引雷阵吧。?”
鸣鸾吃了一惊:她能受的住么?”
邪阙淡淡说:应该可以,毕竟是辟雷之灵。最多折损个百十来年修为。”
“折损百十年修为?那不等于退回练气期去了?!”一道天雷下来,鸣鸾没顾上躲,被劈个正着,脑袋咝咝冒着烟,惊诧道,“你既早已知悉,为何不阻止她?!”
“为何要阻止?”
悠闲的从雷云中穿过,邪阙玩味儿的勾起唇角,“她原本不就是师傅送来,助我飞升的么?从前在人界混,那是没办法必须求着她,等闯过雷劫,她对我来说也就无用了。女人么,多得是,千萝不还一直在仙界等着老子的么?”
鸣鸾已经从惊诧转为震惊:你被雷劈傻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是你傻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邪阙睨他一眼,“自小到大,你被我坑的可还少,还不了解我的性格么?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折手段,幻形珠、月上冰魄、冰蝉甲,哪一回你不是被我吭了,再帮我背黑锅,怎就学不聪明?”
“是啊,你自小如此,只是我还以为,历经了这么多事,你会有所改变。”
情绪陡然低落,鸣鸾缩了缩脖子,无精打采起来。
邪阙扁扁嘴,讥讽道:其实是你变了,从前你总是高傲的厉害,自老子见你第一面,老子就讨厌你全家!凭什么你生来身怀神血,而老子就要一次次的在人间历劫?所以当你堕凡之后,连续涅槃,飞升无望,你不知道老子心里多爽!”
鸣鸾闷声不响的抖抖毛。
雷声轰轰,邪阙还在宣泄自己心头压抑多年的恨,如个怨妇一般喋喋不休。
而鸣鸾已经彻底蔫了,脖子完全缩了起来,明明浑身燃着火,心里却一阵阵的发寒。
邪阙骂的再难听,他也听不进去了,眼看快到冲上第九重天,他突然将脑袋伸了出来:邪阙啊,上面就是神雷葬仙境了,我灵气有些不足,需要调息片刻,你先上去帮我顶一顶,可好?”
“哼,没用的东西!”
邪阙不屑的哼了一声,仰着头一鼓作气飞高数丈,以真龙之气抗衡天雷。
正抵抗着,身体忽然一僵,被一道火光结成的禁制困住。
“秃毛,你做什么?!”
“你冷静些,听我说。”鸣鸾展翅追上,正面对着他,目光微微有些闪烁,“邪阙,从前师傅让我照顾你,我承认那时我自负神裔,十分瞧不起你,我很抱歉。自我堕凡的这许多年,无论是看在师傅面上,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你数次不计前嫌施以援手,我鸣鸾,早以将你视为此生唯一挚友。”
“所以呢。”邪阙冷笑,“你报恩的机会来了?”
“你最清楚咱们的情况,就算是中元那日,也不敢保证安稳无恙的通过葬仙境,更何况如今?”鸣鸾仰首望向九重天外那道光柱,目光灼灼,“天界之门即将关闭,你我总要活下来一个,去侍奉主人吧?巴士网不少字我是你师兄,便由我去将神雷引开,再赠你凤凰真元护体,你一定可以平安渡劫的。”
“凤凰真元?你不要命了?”
“所以你一定要成功,去完成我二人的梦想。”
鸣鸾淡淡一笑,倏忽化为人形,手掌置于腹部,一颗火红滚烫的内丹随着掌力渐渐上升。可叹的是,内丹即将从口中吐出之时,陡然被一道灵气扼住脖子,他错愕之下,天灵盖陡然一阵刺痛,内丹又被生生拍了回去!
鸣鸾惊诧万分,转过头,只见邪阙正笑吟吟的站在他背后。
“你怎么……!!!”
结界内分明还有**体,鸣鸾脑子懵了片刻之后,瞬间清醒,“你用了分|身术!”
“是啊。”
“不可能!你何时用的?为何我毫无知觉?!”
“就在老子连声抱怨,而你对老子心生失望,缩头当鸵鸟的时候啊!”
“你……!”鸣鸾气愤的张了张口,他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便用内力骂道:你阴我……!”
“阴你怎么了?”
鄙视的睨他一眼,邪阙肃目,掸了掸袖子上的火星子,“我能看透夙冰,又岂会看不透你?莫忘记我本心魔化兽,你们任何情绪波动,我只要愿意,都能感受出来。你一直催我飞升之时,我就已经猜到你想干什么了。”
鸣鸾颓然道:邪阙,你别这样,我还可以涅槃,但你会魂飞魄散的。”
“就你这五劳七伤的神体,就你还涅槃?”
邪阙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神色渐渐冷峻起来,同鸣鸾之前的动作相差无二,渐渐从体内逼出一颗流光溢彩的内丹,双手结印,毫不犹豫的将内丹缓缓化开。
每化去一层,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最后那些银色的液体盈盈流动,凝为一道结界,将鸣鸾包裹在内。
事已至此,鸣鸾再无回天之力,只剩下满目痛色:你、你就不怕夙冰伤心么?”
“所以你少啰嗦!早一分将你送上仙界,老子就能早一分赶回去救她!”
“……!!”鸣鸾死死瞪住他。
“你是非得逼我说些大义凛然的话么?但我死到临头心里难受,说不出来啊!”
邪阙怆然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我可是心魔,我自私,我贪婪,我怕死怕的厉害,这条贱命,我比谁都爱!你看,我家那块儿木头疙瘩终于开了灵窍,发现我的好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我表白。你看,我和她认识了几十万年,却从来不曾好好相处过一天,我还不曾带她去瞧南疆那棵结橘子的桃树,我还没有孩儿承欢膝下,我、我真不想那么早魂飞魄散啊!但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没得选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是在自言自语,“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是心魔,为什么能够感受你们的情绪……既然身为满腔怨气的心魔,又为什么不能再狠心一些?”
“我的女人在下界为我分担天劫,而我的兄弟则打算为我碎掉内丹。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我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的让你们为我牺牲,那我得是有多混账啊……”
“得友如你,得妻如她,我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终究,还是会有遗憾的吧……”
“怎么,当初就没想起来带她去南疆四处逛一逛呢……”
他微微阖了阖目,再度化身为龙。
龙首高昂,尾尖一甩,勾住将鸣鸾困住的内丹结界,向神雷葬仙境冲去!厚重的雷云已经蓄势待发,浓郁的黑色遮天盖地,那藏在第九重天内的神雷也在蠢蠢欲动,随时会从某处钻出来大肆吞杀!
……
此番震荡太大,莫说仙界,便是神界都有所感应。
司命神君手中的棋子“啪”的掉在棋盘上,惊的对面打瞌睡的天极老翁一个激灵。
“神君,何事如此惊慌?”
“异数啊!”司命神君掐指一算,“天道稳固了几百万年,竟又出现了一个异数!”
“什么异数?”天极老翁脸色变了变,也掐指算了算,“哦,我当是什么,原是羽琰那老鬼的小徒弟飞升嘛!咦,渡的竟还是死劫,怪不得那老鬼近来心情欠佳,阴着个脸,瞧见八尾神君都不嘲笑了。”
“不!”
司命神君豁然起身,拿出天命盘,指尖红光一点,几行金光闪闪的小字便由天命盘中逸出。天极老翁放眼一望,喃喃念道:怨念飘零散,慧根破命出,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果然如此。”司命神君释然一笑,重新落座。
“羽琰老鬼那小徒弟是只心魔兽,此番渡死劫,自是怨念散尽。但这慧根破命……莫非又有凡人即将悟道封神了么?”天极老翁皱着两道白眉,颇为不解,“还有,这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又是什么意思?”
“这就不是我这司命能管的事情了。”
“啊?”
“下棋。”
……
第九重天……
神雷一直潜伏不出,邪阙并没有趁机向天界大门处飞,而是在雷云之中钻进钻出,连连翻了好几个滚,故意逸出阵阵煞气,引得天雷怒吼连连,却又奈何不得他。
直到,天界大门有关闭的迹象。
邪阙立时气场全开,直奔光柱而去,“轰”的一声,神雷光团也终于现身!
邪阙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在它冲出的一瞬迎面直击,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一口将光团吞入腹中!
与此同时,龙尾尖端一甩,鸣鸾就被他打飞出去!
鸣鸾浑身僵硬着,不断运气,五官生生逼出血来,却怎样都冲不开这周身禁制。
最后,他放弃了……
神雷光团显然是天道的执法者,也是所有天雷的母体,邪阙吞了神雷光团之后,反向下游直降。第九重天内的雷云渐渐散去,而所有的雷劫,全都落在邪阙身上。
他浑身燃着火,直直向下坠落。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太阳?!”
地面上的修士纷纷扬头,瞠目结舌。
黑蛟端看了半响,面上大惊:……!”
而儒圣则张狂的大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夙冰正纳闷,明明最厉害的几道雷劫还没落下,怎么就风平浪静了?因为识海受了伤,她几乎是最后才发现不对劲儿,抬起头,她终于看到那团火,仔细一辨,脸色就是一片死灰……
最终,还是失败了么……
她再也支撑不住,连连吐出几口血,捂住胸口,颓然摔坐在地上。
火龙坠落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砸在夙冰头上时,忽然又拐了个弯,直奔躲在一旁的儒圣飞去。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总之儒圣就被他卷进了火团之中。
火龙打了个弯,又向上空飞去。
“你这是何意?”
“老子死的不甘心,火大,得拉个陪葬的呀!”
儒圣惊愕之后嘲笑道:你想杀我?你不知道我这只是一缕分|身?”
邪阙懒洋洋地道:分|身了不起哟?你不知神雷可以仅凭一丝气息,追踪你真身么?”
儒圣愣了半刻,待明白他话中深意后,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子,神雷在第九重天啊!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能将我带到葬仙境去?你连三重天都到不了,就会魂飞魄散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哼哼,你就笑吧你,待会儿有你哭的。”
实在没气力飞了,邪阙停住。
他在空中打了个滚,向下望了一望,幽幽一声叹息过罢,缓缓阖上眼。身体蜷成一团,这个姿势令他觉得很安全,似乎最初开灵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吧?巴士网不少字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
自己得此恶果,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几乎所有人都在仰着头观望,夙冰却没有,她只是坐在地上,双手颓然的捂住脸。只听上空“嘭!”的一声巨响过罢,耳畔涌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一片片龙麟轻飘飘的落在她头上、肩上、手臂上……
肩膀开始有些发颤,最后颤如秋叶,鼻翼酸的厉害,但夙冰始终哭不出来。
明明胸腔压抑的那般难受,为何就是哭不出来呢?
为什么?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看透生死了么?
……
与此同时,元宝房内也是一阵巨响。
元宝直接被这股力量冲出房去,等烟雾散去,他回来一看,榻上儒圣待的地方,竟然只剩一堆焦灰!
元宝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怎么回事?”名扬听见响动,急匆匆的赶来。
“这就是天威么?”
透过窗子,元宝抬头看了看碧洗蓝天,头一次生出一丝敬畏,心口闷闷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
而夙冰兀自坐在原地很久很久,也许是识海伤的太重,她的意识涣散的极为严重,似乎有几个人来同她说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见。仿佛掉落在一片混沌空间里,周遭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来夺舍,恐怕不费吹灰之力。
“为何我就是哭不出来呢?”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突然有人回答她:你是火灵,火畏水,怎么可能会有眼泪啊?呆瓜!”
“是这样?”
夙冰滞了滞,脊背突然一僵。
她一个激灵转过头,只见邪阙拢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会有什么反应。
但夙冰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神色木木的,又席地坐下了:看来我的识海果然伤的挺重,竟被困在臆想幻境之中了,不过我不需要什么自我安慰,你还是速速散了吧。”
邪阙差点儿咬了舌头,一把将她撩起来,无奈道:你仔细瞧瞧老子。”
夙冰皱皱眉,打量他一眼。
“你伤的没那么重,临走时我将昆仑镜放在辟雷珠里了。”邪阙指了指她脖子上的乌木珠子,“所以你所受的雷劫,一大半全都反噬在我身上,你并未伤及根本,只需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夙冰诧异,试探着用神识探了探辟雷珠,果然!
她脑子一瞬间清醒了不少,放眼打量周遭,真不是幻境!
“你……你真没被雷劈死啊!”夙冰张圆了嘴。
“这么希望我死?”邪阙嘴角直抽抽,“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当寡妇了?”
“不是,可你明明死了……”
夙冰懵了,她指了指地上的散落的鳞片,“……啊?”
邪阙摸了摸下巴,似乎也很疑惑:不知道,我也以为我死定了。我可是吞了第九重天内的神雷的呀,你知道那神雷的威力有多大?在我体内炸开那一瞬,躯体是先于神识消散的,那种灵肉分离痛苦我真不愿意回想。”
夙冰讷讷的看着他。
邪阙思来想去,脸上透出痛苦之色,最后咦了一声:就是啊,我明明死了,莫非我现在是鬼?我明明有影子……呸呸呸,开什么玩笑,魂飞魄散了怎么可能变成鬼?那我……”
“行了。”夙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别瞎猜了,你原本就是个异类,生生死死的事儿遭了那么多回,说不定你之前数错了,你还有一次转生的机会。”
“这样?”
邪阙拧着眉,似乎是在盘算这事儿的可能性。
“大……大人……!!”
黑蛟原本是来瞧夙冰,一眼瞅见邪阙,饶他性子如何沉稳,也被吓的一哆嗦,“您……您……”
邪阙烦躁的瞪他:行了!我怎么没死是吧,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信!您说什么属下都信!”
黑蛟眼睛湿湿的,奋力点头。
邪阙就嫌弃的撇撇嘴:小黑子,你怎么会是条蛟呢,你明明就该是条狗才对!多少年了你说说,一千多岁了吧?巴士网不少字化神期了吧?巴士网不少字还是一副狗腿样儿,怎么改都改不了。”
黑蛟脸上讪讪,一句也不敢顶嘴。
他心里冤啊!
这明明是爱戴啊好不好?!
夙冰忍住笑,拱手问道:蛟大人,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夙曦呢?”
“夫人,您千万莫要称我为大人,真是折煞属下了!”黑蛟惶恐的向后退了两句,毕恭毕敬地道,“尸魃已死,阵法破掉,属下下令保护北麓众人顺利抵达丰乐城,至于夙曦小少爷,他受伤昏了过去,妖身既已被识破,属下自作主张,命手下将他送回了王都。另一方面,此次被玄音门和儒圣所利用,害大人遭受雷劫这笔账,咱们也决定讨上一讨,蛇女等三妖,已经拔步赶往丰乐城,助北麓众人打通返回北麓的关卡。”
“做得很好。”夙冰长长舒了口气,“从此无极宗,便再与我无关了。”
“那就走吧。”邪阙说。
“去哪?”
邪阙眨眨眼:带你去一个地方。”
夙冰果然好奇心大起:哪里?”
“我在南疆有个窝,门口有棵不老不死的桃树,必须给你瞧瞧。”邪阙脸上溢满了笑,“在我以为我会死的时候,心里就遗憾的厉害,如今莫名其妙的没死,一定得带你过去瞧瞧。”
“大人,是那棵结橘子的桃树么?”黑蛟凑上来问。
“要你多嘴!”
邪阙恶狠狠瞪他一眼,还想给夙冰一个惊喜呢,就这样被破坏了。
黑蛟瑟缩的退下。
夙冰有些浮夸的叫道:不老不死,结橘子的桃树啊?!那真得过去瞧瞧!”
别管是不是装的,对夙冰如此上道的反应,邪阙很满意:走!”
两人腾空而起,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黑蛟忽然道:对了夫人……”
夙冰一开始没意识到他在喊自己,直到邪阙拿手肘碰了碰她,才反应过来。
“恩?”
“有一件事,属下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黑蛟思忖片刻,说道,“在您和大人带着尸魃出阵之后,那尸傀冢内居然又钻出了一只小尸魃,估计是那只老尸魃的孩儿。”
夙冰微微一怔,怎么可能?
一想也就明白了,老尸魃估计是个女人,当初被杀死祭炼成尸魃时,是怀着孕的。
“然后呢?”
“他们在阵法内,属下们也无法帮忙,那小尸魃似乎很喜欢夏重霜的血,一直向此人发动攻击,危难之际,一名女修替他挡了一劫。谁知小尸魃喝了那女修的血之后,神奇的就自爆而死……当然,那女修也死了,夏重霜是被他哥哥打昏了带走的。”
夙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邪阙察言观色:那女修你认识?”
夙冰闷不吭声的摇摇头,邪阙便不再多问,祭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带着夙冰向自己的老窝飞去。夙冰突然问:大白,你那能预知未来、能见到一生中最凄惨场景的乾坤万象图,你曾进去过么?”
邪阙犹豫了下,颔首:其实我是进去过的。”
“看到了什么?”
“一片空白。”
夙冰呆:一片空白?”
邪阙嗯了一声:对,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
瞧着两人相依相偎渐行渐远,黑蛟抄起手凝神仰望,眯着眼淡淡微笑。说他狗腿也好,说他什么都好,他都不在乎,虽然邪阙从来不承认,但他早已将其视为师傅。
他充满幸福感的转身,却在不远处看到一只红狐蹲在草垛里,瑟瑟发抖。
“赤狐?”黑蛟皱起眉,“让你看着夫人,你躲在这里干嘛?”
“他们……走了么?”
“恩。”
“小黑,我、我看到了……”
赤狐这才化为人形,转过身,竟然满面泪水,“我看到了啊……”
黑蛟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大人他……他真的魂飞魄散了……”
……
邪阙所说的窝,真就只是个窝。
夙冰一直以为“窝”是洞府的代名词,直到今天才明白,她真是想太多了。这就是山壁内的一个洞,像是拿爪子刨出来的,坑坑洼洼,洞门只有巴掌大,但里面还挺宽敞。
什么家具都没有,只在角落里摆着一堆稻草。
“小黑打扫的不错。”邪阙连连夸赞,“都一千多年没回来了。”
“你就住这?”夙冰额角青筋好一番抽搐,拔高声音,“你就住这?!”
“呵呵呵,难不成你以为还有宫殿什么的,让你尝把做王后的瘾?”
邪阙斜她一眼,摆明一副你想太多了的神情。牵起她的手,倏忽化为一道光,从洞口钻了出去,走到崖边的一棵桃树面前,“对我们妖修来说,宫殿什么的太可笑了,就比如鱼妖,你让它们睡床那是虐待。”
夙冰默默望天,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跨物种结合,果然是困难重重!
邪阙没有注意她的心里活动,目光一直锁在那棵桃树上。
夙冰这才正视面前这棵大树,不看不打紧,果真奇妙。邪阙的窝挖在一处山壁上,外头只有勉强能站几人的石台,周围可以说寸草不生,唯有这棵树挺拔而立,明明时节不对,却满树桃花灼灼。
“它会结橘子?”
“对,开桃花,结橘子。”
“你是为了这棵树,才在此地筑窝的吧?巴士网不少字”
“聪明。”
邪阙席地坐下,牵着夙冰的手微微一顺,就将夙冰揽在怀里,下巴重重搁在她肩膀上,懒懒散散,力道整个放在夙冰身上,“你也知道,我是师傅的心魔化身,在我最初有意识的时候,我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哭声、骂声,而我就是吸纳这些怨气慢慢修炼,慢慢成为灵体。所有凡人的喜怒哀乐我都有,有时候,还会不可抑制的带入他们的仇恨之中无法自拔,险些丢去一身修为。”
“然后呢?”
“后来我就梦到这棵桃树,心就静了,不曾想,真让我寻着它了。”
夙冰再次仰起头,想要看出此树的不凡之处,灼灼桃花忽然晃了她的眼,令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到过此树,还有一些隐约的身影晃动……
怔忪间,一瓣桃花打着旋落下,恰好覆在她的唇上。
她好笑,正打算吹掉,双唇却被邪阙牢牢吻住,桃花的芬芳立刻充斥口腔。
从前夙冰最是抗拒这种亲昵,但此刻她没有抗拒,甚至主动将身体探过去,同他唇齿纠缠。在经过渡劫一事之后,夙冰唯一可以确定的,也就只有自己对他的心意了。
那种失去的感觉,当真痛的要命。
她在前来万兽山的路上,还曾潇洒的对风声兽说自己经得起失去。
最终只证明了一句古话,无知者无畏。
“我们等着看日落吧?巴士网不少字”唇瓣分离,邪阙歪着脑袋,翘了翘唇角,“我家门前的日落,美的你都不愿离开。”
“好。”夙冰瞧瞧时辰,云霞已经微微泛了红,日落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内的事儿。
两人背靠着背,惬意悠闲的说着话。
再一抬眼,忽然瞧见桃树上真冒出来好几个黄橙橙的怪异橘子。
“这能吃么?”
“当然能吃了,就是不怎么好吃罢了,苦的厉害,来,我陪你吃。”邪阙取了一个下来,剥开一瓣填进自己嘴巴里,又剥开一瓣去喂给夙冰,自个儿眉头却是突然一皱,“不对啊,怎么变味了,甜成这样?”
“是比寻常橘子甜了些,不过还好吧。”
“满嘴糖啊简直,你什么味觉?”
“你也太夸张了吧?巴士网不少字”夙冰笑他浮夸。
“可从前几百万年,它都是苦的啊?”邪阙还在纠结,又信手抓了一个橘子下来,剥开一尝,竟然还是甜的满嘴糖,腻歪歪的让他有些想吐。
他站起身,踢了那桃树一脚,“呸呸!果然又变异了!”
逗的夙冰哈哈大笑起来。
她也起身,深吸一口灵气,看天高海阔,灵山毓秀,心头生出一股淡淡的满足感。
修仙,长生,从此又多了一番意义。
这或许才是大自在……
“咦。”
邪阙丢开橘子,突然摸了摸额头,煞风景的道,“怎么觉得识海有些痛?”
“是不是雷劫留下的伤?”夙冰一个激灵,如今神识受了伤,也无法替他诊治,就算神识没受伤,以他们之间修为差距,她也诊治不了,“一定是了,我就说被劈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伤呢。”
夙冰低头去摸储物袋,突然又想起一件大事!
如今渡劫期已过,他再也不能飞升了,灵力随时都有暴体的可能性!
一颗心再度吊在嗓子眼,但眼下邪阙不提,她也不好提,不过总有办法的。
“我想,我的妖识确实伤了。”邪阙运气想要窥探一下自身,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内视,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阿夙,将昆仑镜取来给我,那宝物能照出我哪里出问题了。”
“噢!”
夙冰取下脖子上的乌木珠,念力一动,手中现出一柄巴掌大的银色小镜,“这就是神器昆仑镜啊?瞧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照了照自己的脸,这一照吓一跳,满脸血污,跟女鬼似的,也不知邪阙方才如何下得去嘴。
她顺了顺头发,正打算递给邪阙,突然,她的手开始僵硬……
她迅速收了回来。
背过身,偷偷照了照邪阙。
竟然什么都没有?
即便是鬼、是灵、是魂、是气、是什么都好,只要身在三界五行之中,怎可能会没有一丝痕迹的啊?
她迷瞪了片刻,又偷偷照了照。
真的……什么都没有……
“给我啊!”邪阙的手还在半空,哭笑不得,“怎么还是老样子,你若想要送你就是了,我只拿来看看也不行?”
“我还是那句话,给你肯定要不回来了。”夙冰忍下心中那道滔天波澜,故作无事,淡淡睨他一眼,“我看你生龙活虎的,能有什么事儿?既觉得不舒服,那就休息下。”
她又拍拍自己的大腿,大义凛然地道,“来,让你枕!”
“嘁!谁要枕啊,竹竿似的,硌得慌!
嘴里抱怨着,脑袋已经大咧咧的砸在夙冰大腿上。
这一砸,仿佛重重砸在夙冰心口上。
她双眼突然有些模糊,灵魂深处似乎有一颗种子,正在破体而出。
她颤颤的拾起手来,食指指尖细细瞄着他的轮廓,哀声问道:大白,你游荡世间几百万年,阅历比我深太多,可知这天地间存在一种灵体,是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么?”
邪阙微微一愣:你是说魅灵?”
“竟是魅……魅灵么?”
“一种只能存活一天的灵,你该知道的吧。”
“是啊,我知道……”情绪处在崩塌边缘,夙冰压着嗓子问,“可我只知道些皮毛,你能同我细细说说么?”
“容我想想。”
邪阙曲起指节,叩叩灵台,眼珠子转了转,“传说在很多很多年前,俗世之中出了一桩悬案。有一户人家办喜事儿,新娘是新郎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着长大,但因新郎是个残废,这其中便生出许多波折来,可喜的是两人最终还是结成连理。
然而拜完天地,送入洞房,等太阳落山之后没多久,新娘子却凭空消失了,包括那日送嫁的轿夫、喜娘,此事衙门查不出来,就请了道士,最后终于水落石出,原来在出嫁的路上,一行人全被妖怪吃掉魂魄,剥皮拆骨,魂飞魄散了。”
夙冰悄无声息的抬头,云霞已被夕阳余热烧的通红。
太阳,就要落山了么?
邪阙又叩了叩灵台,叹道:师傅曾说,正是那新娘撼天动地的意念,使她在承受巨痛那瞬间,爆发出一种背离三界五行的力量,最终使其化身魅灵,拥有可以堪比神念的意念,创造出一个奇迹。更令众神费解的是,此女完全不知自己早已神魂俱灭,只是一道无法存活于三界之内、固守心念的灵,一旦当日太阳落山,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邪阙还没说完,就觉得脸上一热。
他抬手一摸,惊讶的抬头,立刻跳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流泪了?!”
“或许是被那女子如此强大的念力震撼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夙冰仰起头,她逼着自己笑,告诉自己人固有一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几个时辰已经是捡回来的了,不是么?
他这么辛苦的回来,自己应该笑给他看的,不是么?
只是这笑怎么会比哭还要难看,眼泪就像开闸的水,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抱住邪阙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大白啊,我觉得元神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我难过,我怎么就这么难过,这不可能啊……”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你快走吧,我承受不住啊!
邪阙一把将她推开,火了:那都是传说,你也信?”
“从前,我也不信的啊……”
“夙冰你也太过分了吧!老子之前差点被神雷炸到魂飞魄散,你眼泪都不落一滴!现在听个鬼怪故事,你竟然哭成这幅德行?你到底是有多不在乎我啊?之前还骗我,说你哭不出来!”
“从前,我确实哭不出来啊……”
“你必须给老子说道清楚!老子告诉你,这一回休想蒙混过关!老子有的是时间同你耗!”
“太阳就快落山了啊……”
“老子现在没心情看日落了!”
“大白,你快看啊,太阳就快落山了啊……”
太阳,就快落山了啊……
落山了啊……
直到最后,夙冰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她的元神躲在识海最深处,抱着膝,垂着头,只知道黑暗永无止境的袭来,一将她吞噬。如果是在几天之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因为一个人离去而变成这幅摸样,她想,她会大笑三天三夜。
她是谁?
她是冷心冷情,潇洒恣意的夙冰。
就算当初知道师傅的死讯,她也只是悲痛。
她从前活了一千多年,她以为自己偿遍了人生百味,她以为她早已看透了生死。
原来比生死还大的,是失去。
比失去更大的,是失而复得之后,再得而复失。
如果邪阙在天劫中就那么死了,或许她会难过一阵子,悲伤一阵子,最后渐渐开始麻木,修炼,飞升仙界,再修炼,努力成神。她不需要谁的保护,谁的陪伴,她坚信弱肉强食,她的目的,从来都是成为修士中的最强者。
但是现在,她彻底被邪阙的心念击垮了。
她开始重新定义最强者的概念。
原来这世上有一种力量,是可以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
化神算什么,大乘算什么,成仙算什么,那是再怎么修炼,也追赶不上的一种力量。
那种力量,近乎于道?
那种力量,堪比神念,神念又是什么?
是悟道封神者的意念么?
不知不觉,一颗橘子滚来她的脚边,夙冰茫然的捡起来,剥开来咬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脑子瞬间一个激灵。邪阙没有撒谎,这橘子果真是苦的。
她抬头,眼里的茫然仿佛驱散了些。
渐渐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心里什么味儿,这橘果便是什么味儿。
邪阙从前心是苦的,所以吃了几百万年的苦果。
而历劫陨命之后,他的怨念消散了,化而成魅,心中只余下了甜。
桃花,橘果……
开桃花,结橘果……
因果……
大白,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我明白的道理么……
夜晚的凉风拂过面庞,夙冰忽然一个瑟缩。
她从黑暗中挣扎着起身。
“何人?”
她穿的还是那一套残破的宗门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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