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等天亮再去。
长夜难捱,此时罗苡的心境是很难言说的,她在焦急的等待中满怀希望,她相信此行一定有令她欣慰的结果,她相信至少丁信诚的朋友像大周他们会回到上海,她会打听得出丁信诚的消息。她相信同样经历磨难、饱受战火之苦的丁家会宽容待她,一切的误会都将冰释,他们也都是好人,好人必定会有好报!
她在幸福的憧憬中沉思了好久,直到觉得两腿坐得有些发麻,这才出来走走。
东方已露出一线曙色,黄浦江依然静静地流淌,罗苡在江边徘徊,意外地发现不远处躺卧着一个人体。她想了想,走上前去探个究竟。她并非好奇,几年前的护士生涯使她养成了救死扶伤的本性,她想或许是个病人,需要帮助。
但是,那人身体前的一件物品引起了罗苡的注意,它在黎明前的星光下闪闪发亮。罗苡弯腰拾起来,是一支派克金笔。
她惊愕了,她眩晕了,这竟然是一支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金笔,这提起她的好奇心。在以往的岁月里她也曾留意过,没发现和自己带的金笔相同的。当然,有许多黄昏不眠之夜,她在灯下给丁信诚写信的时候,给学生们批改作业的时候,那支美丽豪华的派克金笔一直伴随着她,给她以遐思和希望……现在,这人怎么也有这样一支笔呢?和自己的那支有区别吗?一团狐疑涌上心头,她赶忙回头走了几步,到有灯光的地方仔细地看起那杆笔来:
笔的铭牌、质地完全和自己的派克金笔一样,不同的是笔杆上刻着一个“鸾”字,这是一对鸳鸯笔!
罗苡的心狂跳起来,她慌乱地拧开这支笔,想发现些什么,因为这笔比较别致,当年丁信诚送“凤”笔给她的时候,曾在笔杆特设的尾端空槽里夹有一张卷着的小纸条,写着“赠给心爱的苡。诚”这句话。眼前这“鸾”笔也会有类似的夹带吗?
果然不错,有一张小纸条,她在灯下仔细地看出那些蝇头小字:治仁兄:当你读到这几个字的时候,那就是我遭遇不测,或者身负重伤不久于人世了。这次和你共同行动,剪除汉奸,不仅是为受尽苦难的王卓如报仇,更为上海滩饱受日伪蹂躏的同胞姐妹出一口恶气!请你务必帮我打听到罗苡和我的小囡;请你通知我远在重庆的父母和峨眉山上的朋友王卓如。告诉他们,我是死得其所的!
光复之日,勿忘祭我一杯薄酒。信诚民国4年元月十六日读到信末,罗苡惊叫了一声,踉踉跄跄地向躺卧的尸体奔去,难道她追寻了十年的丈夫,难道她苦盼了无数的日夜,亲眼见到的竟是信诚的死亡!命运,你太残酷了!
“信诚,我的信诚!”她狂喊着扑上去,顾不得黑暗,顾不得恐惧;她希望他的信诚还活着,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去换取他的生命,她希望信诚那结实鲜活的身躯重新把自己拥在怀里……罗苡惊愣了,她摸到尸身胸前有一张纸,睁圆泪眼一看,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这是汉奸徐蕴昌的下场!尸体确实是徐蕴昌,而笔迹也的确是丁信诚的,罗苡都认得!她极度的悲怆顿时变为狂喜,她无暇去思索为什么徐蕴昌会成为汉奸……只要丁信诚健在,这一切比什么都好!
原来,徐蕴昌开枪的同时,丁信诚和周治仁手中的枪也响了,丁信诚是仰身躲避时扣响板机的,几年的军旅生涯更练就了他的机警;而周治仁被徐蕴昌击中手臂倒在地上,但他俩都同时打中了徐蕴昌的胸部,这个曾得意一时的汉奸立即气绝身亡。
丁信诚撕下一块台布为周治仁扎好伤口,又写下一张大纸别在尸身的胸前,这才和周治仁把尸体抬上汽车运至黄浦江边,没曾想卸下尸体时,丁信诚用力过猛,加之尸身上衣口袋露出的金表链勾着了丁信诚别在胸前的派克金笔,总之,这笔是跌落在地他不得而知,现在却无意中被罗苡发现。
罗苡抬起头,拭去泪水,面带笑容地奔上码头,她要寻找她的丁信诚。黄浦江的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来到了。
罗苡长长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面对东方的亮光,张开双臂,轻轻地从远而近地融入上海的黎明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