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还给罗小姐鞠了一躬:“少奶奶,请。”
许毕,便领罗苡娘俩来到客厅。老人指着罗苡对李妈说:“她要找小开。”说罢又低了嗓门道:“她可是少奶奶。”
李妈殷勤地请罗苡在沙发上坐下,奉茶。罗苡起身,她一手抱着孩子,只能用一手接杯子,顺口说:“谢谢。”
“你请坐一歇,我去请丁师母,她上楼去了。”李妈说。罗苡看这客厅非常轩敞,铺着厚地毯,家具摆设尽是一流水准,色彩协调,华贵雅致。三天前丁信诚被接回家继续治疗。每天父母来他房间看他,他就求着双亲要叫罗苡来上海或者让他回南京。他见了自己的妈妈时,便无所顾忌地大吵大嚷。丁母内心很生气,认为儿子心中只有老婆没有娘。不管怎样,丁信诚毕竟是自己的独生子,她十二分爱他、疼他。每天上楼关心他的服药、换药情况。
为了让儿子尽快恢复健康,丁母还亲自调剂营养品,吩咐厨房准备每天儿子的用膳菜肴。
李妈上楼,走进房间,向丁师母报告:“丁师母,有个女人,抱着个男小囡,看起来像是小开的家主婆,要见你。”
丁师母听李妈一说,气往头上涌,便说:“我不想见她!”李妈说:“那,是不是让她见见小开?”“不能让他们见面!小开不见她,总吵着要去南京,见了她,就不会让她走了。我丁家不许这样的女人住在这里。她是害人精、狐狸精!把我家小开弄得神魂颠倒,有家不归,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要了。这个小开,真是贱骨头,黑牌自备汽车不开,开大卡车,弄得触霉头出车祸,险些死了。”丁师母越说越气,最后,她恨恨地说:“你替我叫她走!”
李妈见丁师母生气,不出声、沉默片刻,李妈又说:“丁师母,这女人手上抱了个好白嫩的男小囡,像是你的小孙孙,你不看看?”丁师母说:“我不要看!这种小囡,啥人是他爹爹,只有天晓得!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不经男家父母答应,就同居,就生小囡?一定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小开是昏了头。李妈,你看小开,大学生的王小姐、李小姐、徐小姐……人家看中他,他不要,偏偏去看上狐狸精!花园洋房不住,去住七十二家房客的蹩脚房子,我猜想小开当卡车司机,同这样的女人搅在一起,不会有好日子过、有好房子住!她抢走了我小开,我想到就气。李妈,你去叫她走!”
李妈是穷人,内心同情罗苡。她想,来的这位年轻少奶奶,人,齐齐整整,带的小囡活活泼泼,穷人有啥不好,不过是少几张钞票,有钞票的人,钞票如果是黑心胡搞来的,良心龌龌龊龊,外表虽然阔气,比阿拉清清白白靠做工吃饭的穷人都比不上。李妈想是这样想。同时她想替罗苡争取看到丁小开,她还是顺和地说:“丁师母,你不高兴见她,我想,还是让她看看小开好,否则,不肯走。”丁师母说:“李妈,你今朝怎么这样胡涂,我已经讲过,不能让她看见小开,她要是不肯走,我叫人赶她出去!”李妈说:“如果为了生活费来找丁家,你要她走,她不肯走,哭吵起来,让小开听到,怎么办?”丁师母听了,沉吟后说:“嗯,你的话不错,狗急跳墙,人急胆大,她吵起来,不好,那么……”丁师母说着站起身,在大衣柜抽屉内取出一张和丁小开合照的女人相片,拿给李妈看,说:“这照片是小开身上带着的,我在他车祸后神智不清的时候,拿着藏起来的,免得小开看到相片想她。你看,现在来的女人,是不是相片上的这个?”李妈看了,说:“就是她。”丁师母说:“既然人没有错,我丁家向来对人厚道,对钞票不计较,我开一张一千元支票给她,你叫她立张笔据,内容是同小开自愿脱离关系,永断瓜葛。”
丁师母把支票开好,给李妈说:“千万不能让这女人吵。”又吩咐阿兰去小开住房把房门关好,防备小开听到吵声。李妈本来还想再劝劝丁师母接见罗苡和小孙孙。但看着丁师母对罗苡成见很深,难于进言调和,她只得走出丁师母卧室。
对穷少奶奶十分同情的李妈,不忍心拿丁师母本意的话去同罗苡直说,给支票,要她出笔据,伤害她自尊。而且这样做,在小开面上,也对不起。她收了支票,不请她出笔据,又怎么向丁师母交代呢?这件事有尴尬。李妈想到这里,停在下楼梯的半中腰,靠着楼梯扶手,动着脑筋。终于,李妈想好,我可以回报丁师母这样说,这女人支票是收了,讲来讲去,女人不肯写笔据。硬逼她写,看样子她会口头闹吵起来,如果让小开听见,会叫她上楼,两个人见面,小开一定会留她,这样么,要赶也不好赶了。
李妈又想到,如果丁师母出了钱,拿不到笔据,心痛钞票,骂人,自己劝她不住不好收场,那就请丁师母打电话给银行,把支票挂失止付。
李妈想出了主意,动脚下楼。她不愧为丁公馆管家娘姨,对棘手事情,想得面面俱到。
罗苡在客厅等了很久,才看见李妈回来,李妈对罗苡委婉地说:“丁师母身体不舒服,她不能来见你。小开刚从医院搬回来,医生讲,要保持静养,不能够劳神。所以,丁师母讲,等小开伤好,他会去南京看你的。丁师母怕你生活有困难,她开了张一千元的支票,你先拿去用。最好你在南京等小开,不要来上海了。”说毕,李妈把支票给了罗苡,在罗苡对面的沙发上坐了,静待下文。至于丁师母嘱咐要罗苡写自愿脱离丁家关系笔据的话,她已想好了不提。
罗苡接了这张“无抬头来人凭票取现金”的银行支票,想了想,罗苡说:“阿婆,我这次是来看妈妈同小囡爸爸的,不是来要钞票的,既然丁家不方便见我,我以后不会再来上海,我会在南京等小囡爸爸的。”
她放下孩子在沙发上,取下襟上的派克金笔,伏着茶几,在支票背面,写了几行字:
妈妈,请允许我叫您妈妈。我这次带孩子来,并非为钱,是为了向双亲大人请安,看孩子的爸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