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一群惊惶失措的群众更可怜了。他们抢着去拿武器。他们叫喊着,奔跑着,有许多倒下来。这些被袭击的坚强汉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自己互相枪击。有些吓昏了的人从屋里跑出来,又跑进屋里,又跑出来,不知所措地在战乱中狂跑。这是一场悲惨的战斗,枪弹从每个黑暗的角落里射了出来,马儿也跳起来,人吓昏了,兵士和军官互相寻找。在这一切中,一个女人靠着一垛墙坐着,给她的婴孩子哺乳,她的丈夫一条腿断了,一面流血一面呻吟,大炮的巨响淹没了一切……“各位听众,你们好。这是法兰西共和国华人广播电台国语节目,刚才播的是法国著名作家,雨果的作品《九三年》,谢谢您的收听,下面……”丁信诚将收音机关掉,对天花板沉思。战争即将来临,虽然自己没有体验战争是什么滋味,可是,从雨果的作品中,丁信诚听到了战争的枪声是那么锐耳,战争的硝烟是那么呛人。小周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上海、为了……为了什么呢,丁信诚想不出更好的语言来表达。他觉得好同学投笔从戎,到军队中去锻炼自己,他有他的场所,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小周今天学军事本领,将意味着明天要赤膊上战场,将生死置之度外,多么光辉,多么有骨气的朋友呐。
丁信诚正在思考之时,阿福进房来了,并告诉丁信诚说荣生送阿菊到苏北老家,住了十天,看到她家穷,没有活儿干,就劝她回到上海来,还是住在梁家。阿福还说这次多亏丁信诚出的主意,让他儿子荣生和阿菊好了起来,看起来,他们之间还真是一对呢。
丁信诚听阿福这么一说,高兴地跳了起来,把刚才想到小周从军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说:“明早我用车,去看看阿菊。”
罗苡在糖果厂上班已有二十多天了,她对工厂生活十分满意,试用后转正她有把握。她不想麻烦丁信诚常这样来回接送她,为了上下班方便,她在工厂附近找了一间合适的住房,租了下来。
搬家那天,丁信诚是唯一的帮手。罗太太对罗苡说人家丁先生就是好人,叫罗苡要好好珍惜这时光。
小周和小章几位同学知道罗苡搬了家,为了庆贺,他们买了不少乔迁礼品,约了丁信诚开车带路,高兴地到罗家祝贺。
丁信诚回到家时,丁太太从荷包里递给他一张电报,电报内容是告诉他小徐坐民权轮从重庆回上海,并叫他转告大周、小章,约定他们到码头接他。
丁信诚根据电报内容,打电话告诉了小周小章等人。然后去月宫舞厅通知杨小姐。他知道杨小姐和小徐也是天生一对。所以他告诉杨小姐不要再惊动别的小姐,悄悄去接就是了。
杨小姐点点头,嫣然一笑。船码头,汽笛声中,民权轮停靠。大周、小章、丁小开、杨小姐向头等舱船舷上看去,见小徐正向他们招手。他们就上船帮小徐拿物件,这舱的两个茶房,也帮着旅客小徐拿行李。大家下了船,在码头小息,茶房自去。小徐说:“丁小开、罗小姐没有来?”丁小开说:“她做工去了,要上工,没有空,我没有通知她。再说轮船到埠,时间不会像火车那样定准,你来的电报,我只告诉杨小姐,还叫她不要通知别的小姐,怕耽误人家时间。”
说着说着,他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丁信诚的轿车旁。大家进了轿车,大周悄悄地对丁信诚耳语:“我弟弟小周昨天悄悄回到上海,约你明天见面。”丁信诚点头答应,车仍在外滩大道上行驶。
卡尔登弹子房,下午,女招待卖弄风情地侍候打弹子的客人,她们说话嗲声嗲气,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丁小开和小周,边打弹子边聊天,事先都没有通知。丁小开说真抱歉,我不晓得你那天回上海,没有去车站接你。小周说我回来,事先都没有通知,省脱大家去接,麻烦。下个礼拜,要到空军军官学校去报到,当了兵,以后就很难在上海白相了。丁说你有志气,有爱国心,我要学你。你怎么会下决心投笔从戎的?小周说受军训,我对军队生活有了兴趣,眼看日本人明目张胆侵略祖国,于是就起了当军人报效国家的念头。丁小开说要救国,就要自己学军事,自己上前线,不要只说不做,小周说我就是这个想法。
他俩光顾着谈话,不知不觉间停打了弹子。丁小开说:“你又怎么会想到考空军的?”小周说:“集训快结束的时候,总队长和教官们,号召鼓励我们集训学生报考海、陆、空各兵种军官学校、电子学校,军需及军医学校,救国御侮。我身体好、眼力好,想到阿拉国家空军力量特别薄弱,所以我报考空军,参加笔试口试体检,通通通过。”
小丁说:“伯父伯母会同意你去吗?”小周说:“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有自己的主见。他们曾再三劝我不要去,说是放着在上海读大学的小开不当,去当兵,讲我有福不享。还说当空军是向阎王殿挂了早班号。我执意要去,家母哭得好像我已经翘辫子(死亡)。我对家父母说,你劝我不要去,心痛你儿子当兵打仗会死,当兵的人,都是父母生的,父母爱儿子,都不让儿子当兵,啥人去当兵。日本人现在侵占东北,‘一二八’打过上海(指19年1月8日,日本人挑衅的中日上海之战)将来还会来打上海,打全中国,要中国人当亡国奴,见了东洋兵鞠躬。东洋人,人人当兵,中国人不肯让儿子当兵,将来有哭的日子。有钞票的人,有的出钞票捐献,算是爱国,光用钞票能抵挡东洋人飞机大炮吗?将来连钞票也保不住。我当空军,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爱国热忱,决不回头,劝我,是白劝,让我好好白相白相,享受享受这几天,告别上海都市生活,倒是爱我,成全我。家父母拿我没办法,只好皱起眉头,让我去。”
小丁说:“怪不得,我多次打电话,你不在家,想来这几天,你是专门白相。”
小周说:“请我的人多,从早到晚,通是忙白相。”小丁说:“我请你白相,你没有去过的地方,别人不好意思请,特别是女人。”
小周说:“啥地方,我会没去过?”丁小开把打球棒放在桌上,走近小周,在他耳边小声说:“北四川路土耳其蒸气浴室按摩院,尝尝按摩味道。”小周说:“这地方我倒是没有去过。”丁小开说:“明天我来找你,坐我车子去。”小周说:“打弹子打过了,没味道,索性不打了,去拜访按摩小姐。”丁小开说:“你好像有了世界末日的预感,地球要毁灭了吗,总要和女人尽情狂欢才划得来。不然死了不值得。”小周说:“你讲得对,今后我当了军人,要维护军人尊严、遵守纪律,不能损坏军容风纪、损害军人荣誉。如果我今天不玩,就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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