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怎地干坐着说话。”
他打开一面厨柜,里面藏物颇丰,酱鸡、糟鱼、蜜饯、火腿之类应有尽有。
在一张大理石桌上摆开二十几个碟子,捧上一坛波斯红葡萄酒,两人大饮大嚼起来。
白板煞星所藏无一不是佳品,风清扬这一餐真是大快朵颐,直觉生平从未吃过如此美味,差点连舌头也吞了下去。
白板煞星见了,更是喜慰不胜。
风清扬酒足饭饱后,问道:“白兄,我始终在想,明教好端端的,缘何忽然改换门庭,挂起日月神教的牌子来了?”
白板煞星思索半晌道:“想当年尊师段大侠率中原武林倾师而出,大光明顶上一战,当真是惊天动地,神哭鬼泣。
“若非张三丰真人插手,真要将明教杀个片甲不存,至今想起这一战来,仍不禁魂失魄摇,更难怪那些魔崽子闻段大侠之名而胆落了。
“明教虽得残存,元气已然凋丧净尽,不过,中原武林各派好手也损折甚多,诚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是以这些年来各自休养生息,武林中清静了许多,但中原武林和明教迟迟早早必有另一场火拼。
“几百年来纠缠固结的怨仇早已成不死不休之局,这一点双方自都心照不宣。”
风清扬插语道:“这是自然。我华山派几十年来多收了几倍的弟子,亦正是为对付魔教备战。
“不想前些年杨逍、韦一笑联名传书武林各派,将明教解散。
“我掌门师兄狐疑不信,专程会同少林方丈、武当掌教前去查察。
“大光明顶上果然风消云散,几百年的基业也被一场天火烧成灰烬。
“那时全派上下好生失望,都道从此没了对手,连练武都不那么起劲了。
“然则明教何以舍弃数百年的基业,另树旗帜,白手起家呢?”
白板煞星道:“此中因由就非外人所知了。依我的愚见,定是想藉此摆脱与武林各派代代相袭、纠缠固结的恩怨过节。
“但日月乃明字拆开,日月神教一年多来,在江湖上跋扈得很,到头来就怕罩不住他们。”
风清扬道:“怎么杨逍、韦一笑、殷野王他们又复出江湖了吗?”
白板煞星道:“这倒没有,那几位老魔头确是归隐不知去向了。”
风清扬闻言,好生失望。倘若杨逍、韦一笑等复生,江湖中无人能制,师父也必然重履江湖。
自己也就毋须天南地北、天涯海角地苦苦寻觅了。
白板煞星见他神情低落下来,自是猜不到他这份心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忙道:“这些魔崽子虽然跋扈些,可是贵派的英雄们更是威风得紧。
“江湖中人一听‘华山派’三字,哪人不从心底里佩服。
“尤其是华山剑宗,当真是名震四海,大家都说便是武当、峨眉的剑法也逊之远矣。”
风清扬一听,心中更增烦恼。
华山派人数虽众,却不外岳、蔡两大支流,一者自号气宗,一者自命剑宗。
所习虽尽是华山武功,但一支专重练气,一支专重练剑术。
一派之内俨然中分为二,这裂隙愈来愈大,已渐成水火之势。
本来武功之道,以内功为体,以招数为用,体用本为一物之二面,互为所用,缺一不可。
但华山派弟子却开武林千古之所未有,各趋所极,剑宗以剑道为依归,专以剑术招式的神奇变化为修习途径。
气宗派则奉内丹大道为主旨,讲究以气御剑,以摘花飞叶皆能伤人为最高境界,是以两宗派弟子各执所是,互相指摘抵牾,斥对方为旁门左道。
其实剑宗弟子也并非全然不习内功,不过是偏重剑术一端,若是一点内功没有,剑术招式的变化也就无力展现。
气宗弟子同样修习剑术,飞花摘叶皆能伤人的高人固然有之,但气宗弟子也不敢奢望能达此境界,一身内功毕竟还须在利剑上发挥出来,所谓气宗、剑宗之分,也不过各有所偏执耳。
此种风气其来有渐,绝非一朝一夕所形成的,自华山前代祖师岳肃、蔡子峰始,已然开其肇端,可谓是始作俑者。
至段子羽执掌华山门户,因材施教,以天师教剑法之原理锤炼华山剑法而授华山剑宗弟子,以九阴真经内功修补华山内功心法以授气宗弟子。
经他如此整顿,华山剑术、内功俱臻佳妙,两派弟子却互不相让了,其后种种,固非段子羽授艺之本意,更非他所能逆料了。
风清扬在华山派中可谓得天独厚,兼得九阴真经与独孤九剑两大绝世神功之传授。
但因他剑术通玄,无论江湖中人还是华山派人都目之为剑宗一类,他虽大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否认自己是华山剑宗弟子,否则必得罪剑宗一派,又不愿自命为气宗,则无异自逐出华山门户了。
其实他心中虽不以剑、气两宗之争为然,隐隐然却还是觉得多练些剑法好,只是不敢公然出诸于口罢了。
眼见两宗之争愈演愈烈,双方弟子间已公然互斥其非,将来必有不可收拾的一天,风清扬不愿有所偏袒,在派中缄默而已,自觉与两宗均格格不入,偏又资浅望薄,无力调和,苦闷至极。
是以艺有小成,便下山寻师,四处游荡,一则远离纷嚣是非之地,清净耳目,闲散其心,二则要找师父,出面弥合两宗缝隙,普天之下也唯有他老人家能办此事。
此事他压抑心中已久。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白板煞星一提触动心事,忧从中来,举起杯来,连尽大盏。
白板煞星见状,直感匪夷所思,却又不敢再问,恐惹出别的麻烦来,只有举杯与他同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