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上党两地的绝大部分物资,由于秦国发动进攻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韩国没有来得及将这些物资转运出去,反而让经过大战之后秦国获得,加快了自己的修整速度。
甘茂终于能够挺直腰杆长舒一口气,他率领诸位将领登上宜阳的城门,眺望着这座给秦国和韩国都带来巨大伤亡的城池,洛水上面还漂浮着两国交战的士兵的尸体,河水也为之一赤。城墙下面堆积起来的尸体更是数不胜数,善后的士卒开始将他们焚烧或者投入河中,防止发生疫情,在这个医疗水平有限的时代,大战之后的疫情高发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对于尸体的处理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当然,修缮城墙也是必不可少的。
“传我军令。”甘茂转身看着身后诸将,众人一肃,看着主将满脸热切,知道此战之后,甘茂的声望定然再上一个高峰,樗里疾等人想要将他拉下马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于是也开始先巴结起他来。“立刻将战报送回咸阳!”
“诺!”
“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赵雍苦笑着看完前线战报,对众人说道:“没想到韩国人如此疲软,都已经守了八个多月,最后功亏一篑,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尉僚愤恨的说到。他倒是直接,直接说韩国人实在是该死。
乐毅倒不如两人表现的那么明显,他将战报放下,淡淡说道:“也是我们托大了。甘茂文武双全,乃是一等一的人才,加上秦军的悍勇,即便暴鸢这个老将,也难免着了道。韩国人败的不冤。”
“这个寡人也清楚。”赵雍说到,他倒不是对甘茂有什么看重,实在是对于白起太过忌惮,就算是他前世再不关心历史,也知道长平之战,也知道杀神白起的赫赫威名。是以对于韩国的战败,唯有苦笑。老当益壮的暴鸢,遇上风头正盛的白起,显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即便赵国国内,能够和白起一战的将领,恐怕也尚未出现吧。
“如此一来,早就准备的计划,恐怕要先行搁置了。”乐毅说到,“秦国没有韩国的掣肘,武遂也在其掌握之中,贸然出击,似乎会被反噬。”
“不错,那就先停一下,看看形势再说。”赵雍干脆的说到,“还有韩国那边,似乎也应该安抚一下,寡人担心,咱们的这位盟友,说不定会倒向秦国。”
“不仅仅是韩国,还有魏国。”乐毅接过话头,“之前就和秦国不清不楚,如今秦军大胜,魏国自顾不暇之下,难免会再一次向秦国投诚,大王需安排得力助手,游说魏王和韩王,力保两人的稳定,方能图谋后计。”
赵雍点点头。
“另外,野王那边,还需要告知赵奢。要谨慎行事,小心施为。”乐毅说到,“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和韩国为敌。”
赵雍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意。只不过此时此刻,心里却是万分的无力感,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想借着这样一场战争,转移一下赵国国内因为改革日益凸显的矛盾,看来要另外想办法了。
是的,无论这场改革的发起者是谁,哪怕是赵雍这个赵国国君所主导的变革,也在十年之后暴露出了许许多多的问题,这些问题给赵雍带来了很多麻烦,也让赵国国内反对改革的呼声越来越高。虽然如今赵雍在国内,无论是声望还是势力都已经达到了高峰,也弹压不住这股反对的浪潮。
赵雍毕竟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或者说,他正在向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转变。他首先将自己定义成了一个身负历史重任的穿越者,随后才认为自己是赵国的君主。这实际上是不对的,恰恰相反,他必须先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君主,再将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一个穿越者。君主的利益不等于就是国家的利益,至少在这个时代不是如此,而变法的目的是为了国家的强大,利益的再分配,总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蛋糕,这也是不利于国家统治的。一个成熟的君主,要先满足自己的统治,再去谈国家利益,此之谓攘外必先安内。赵雍无论是靠着城府,还是靠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的确先取得了军权,在形势上处在有利的地位,但是他面对的,是积习了数百年的家族势力,这个庞然大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撼动的,这也恰恰说明,没有一场彻底的、大破大立式的改革,任何修修补补都是无济于事的,有时候反而如抱薪救火,越发不可收拾。
只不过这个时候,赵国还有大破大立的机会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