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标准的一个礼。
看着堂中弯下背脊的范老夫人, 还有她银白的发髻, 桑桑有些晃神儿,心中更是升起一股荒诞的感觉。
曾经都是她叩拜行礼, 范老夫人从来都是高坐上首,对她这般的小丫鬟连个正眼几乎都不肯给,就像是在看一个物件儿。
如今倒是转换了位置, 世事当真变幻多端。
桑桑倚着椅背:“老夫人快起吧。”
成太妃在一旁应和道:“老夫人快坐下吧,别累坏了身子,”这范老夫人可是摄政王的祖母, 就算是她也要好好待着的。
随即就有宫女扶着范老夫人坐到位子上,那宫女只觉得范老夫人手臂很是僵硬,似是受了惊一般。
直到喝了一盏热茶, 范老夫人僵了的身子才逐渐恢复过来,
而此时, 屋子里重又恢复了欢声笑语,一众夫人们搜肠刮肚地想着话题与桑桑说话,桑桑也回应的十分得体,游刃有余。
瞧着这样的桑桑, 范老夫人心绪烦乱, 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也就坐了两盏茶的时间, 桑桑就说还有事要忙,屋内诸人连忙恭送圣女出门,圣女这样的大忙人能坐两盏茶的功夫已是十分不容易了,何况还这样没有架子。
成太妃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这次下来,她可算是有底气了,也能在这后宫中真正扬眉吐气了。
先前成太妃因着伺候齐昊服药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会儿连忙叫宫女们端上茶果点心,又引着夫人们去了外头赏景,这时节正是花开的好时候,宫内更是花团锦簇,直让人看不过眼来。
赏景之余,大家又说起闲话来,先前说的是摄政王,这会儿子说的自然就是桑桑了。
“没想到圣女年纪这样轻,还生的这样美,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容色的美人儿。”
“可不是,先头京里总是传出什么建康第一美人,什么第一才女,先前我见了觉得还成,可这回见到了圣女,才知道什么叫绝色。”
“可不是说,而且圣女性子还这样好,说话轻声细语的,脸上还挂着笑,真真儿叫人如沐春风。”
夸赞桑桑的话一时不绝,昔日泥土里的小丫鬟如今成了人人称赞的圣女,一旁的范老夫人皱紧了眉头。
巫瑶更是咬紧了银牙,她一颗心似是沉在了深深的谷底,看不见一丝阳光,桑桑明明出宫去了,怎么会回来,还这么巧来了这儿。
她可以真诚地接受桑桑是她们巫族圣女的事实,也不赞同巫琴损害桑桑的名声,因为那样会拖累巫族,甚至从前桑桑还是陆珩的妾室的时候,巫瑶自问也从未做过任何破坏他们俩之间的事。
她真正下定决心,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想和陆珩在一起时,还是在桑桑主动离开后,那时候陆珩几乎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实在是被桑桑伤透了心,她在一旁都不忍心去看。
也是那时候,她决定好好陪在陆珩身边,巫瑶知道陆珩的性子,可这世上什么事都敌不过时间,时日久了,陆珩总会忘记的,最后……也总会接受她的。
可巫瑶没想到,桑桑竟然回来了,她无比清晰的知道,桑桑一旦回来,那之前的一切都不作数了,她仅剩的筹码就是范老夫人,可而今范老夫人也知道了桑桑就是圣女的事实,照着范老夫人的性子,范老夫人说不定会打上桑桑圣女身份的主意。
真到了那时,她要怎么办,她要如何自处。
巫瑶咬紧了唇瓣,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桑桑,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呢,为什么?
这边厢,成太妃发现范老夫人面色有些苍白,眉头微皱,像是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她上前两步道:“老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
范老夫人回道:“多谢娘娘关怀,老身是年纪大了,无妨。”
成太妃就道:“左右您今日已待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为好,若是不小心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范老夫人这些年确实不怎么出门,成太妃还真怕范老夫人累坏了。
实则范老夫人确实有些累了,而且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冲击,她浑身乏得很,见状就道:“那老身就先回去了。”
话毕,就有宫女引着范老夫人出宫,巫瑶自然也跟着一道回去了。
回国公府的马车上。
小几上摆着的两碗热茶已经有些凉了,却还没有人动弹。
范老夫人倚在车壁上,方才是太过惊讶于桑桑的身份,现在才有功夫想别的,就比如说,圣女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圣女就是桑桑?
陆珩自不必提,他身为摄政王,自然是要与圣女时常见面的,巫瑶也是如此,后来她还曾去过几次宫中,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范老夫人睁开眼:“桑桑……圣女的事,你怎么没同我说?”她看着巫瑶。
记忆回笼,范老夫人就想起前几天巫瑶大惊失色,甚至打碎茶杯的样子,还说她不能去见圣女,如今一看,巫瑶是早就知道了的,巫瑶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巫瑶侧坐在一旁,闻言抬起头:“老夫人,是巫瑶想左了,”她说罢咬着唇瓣,目光泫然欲泣,下巴颌尖尖,实在惹人怜惜。
范老夫人一下子就想起这三年里巫瑶的柔顺和婉,待她也如同亲祖母一般,实在是个好姑娘,她当即就心软了,心道自己怎么会怀疑巫瑶呢。
看着范老夫人的眼神,巫瑶松了口气。
巫瑶把之前的茶水倒掉,又给范老夫人重新倒了碗热茶:“老夫人,先前圣女来朝,许多官员过去迎接,我是巫族中人,故而也随着去了,我也是那会儿才知道圣女就是桑桑姑娘的。”
“不瞒您说,当时我也是很久才缓过神儿来,可再一细想,桑桑姑娘已经是我们巫族圣女,我如何敢议论圣女私事呢,”巫瑶咬着唇瓣轻声道。
范老夫人心道确实是,巫瑶毕竟是巫族中人,不可随意妄论圣女之事的,且若是桑桑从前是丫鬟还做过妾室的事被人知晓,那巫族的脸面岂非保不住了。
见范老夫人听进去了,巫瑶又继续道:“再者说了,后来我瞧着王爷似乎没有把这事告诉您的意思,我也就不敢擅作主张了。”
听巫瑶说起陆珩,范老夫人才恍然明白过来,真正的根源是在陆珩那儿,是她老糊涂了,竟把这层给忘了。
范老夫人舒了口气:“倒是我糊涂了,把珩哥儿给忘了,他要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你这些日子想必也受了不少委屈。”
巫瑶垂下头:“巫瑶没有受委屈,只要是王爷想做的,巫瑶都会支持的。”
范老夫人深感欣慰,巫瑶这样儿的才是孙媳妇的好人选,可她转念又想起了桑桑,现在桑桑成了圣女,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是她曾经琢磨着想让陆珩求娶的,可桑桑那个人……她却是颇不喜的。
世上本没有两全事。
看着范老夫人的神情,巫瑶心中暗暗警惕,她必须得快些想出法子,若不然范老夫人怕真会装聋作哑一般地把从前那般慢待桑桑的事给忘了,还会希望陆珩娶了桑桑。
她得想出一个法子来!
皇宫门口。
已经到傍晚时分了,天色开始暗下来,陆珩才从宫中出来,就见十安从一旁候着的马车旁上前:“王爷,老夫人说今晚叫您回府一趟。”
原来这些天以来陆珩一直都住在甜水巷的宅子,没有回国公府。
陆珩想起上次和范老夫人在甜水巷的宅子见面的情景,那会儿还叫他好好养伤,不必回去,怎么今儿晚上忽然叫他回去。
半晌,陆珩沉声道:“往国公府的方向去吧。”
而此时的国公府正房内,安静的呼吸声可闻。
范老夫人靠在绣了福寿纹的软枕上,闭阖着眼睛,若非是指腹间偶有捻动佛珠,怕不是都以为她睡着了。
老嬷嬷知道范老夫人正是烦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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