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潮之也在的缘故,裴如初的值房外守卫尤为森严,宋押班又摆明了说他不方便出面,如何才能闯进去,就要秦颂恩自己拿主意了。
秦颂恩想得倒也简单,她爹原本是为了给自己扬名而谋取上升所得来的乡君之名,自从入宫之后竟然意外地好用,因此这次她也打算借着乡君的名头继续往日硬闯,前面有宋押班看着,那些内侍也不敢太过强势地拦她,等靠近了自己在屋外吼一嗓子,就是裴如初也不能装作充耳不闻。
不过她临行前想起一事,回身又对宋押班问道:“能跟我讲讲这位右骁卫上将军的事吗?”
好在宋押班虽然身为内官,但似乎对朝廷上官员也十分了解的样子,他略想了想,便拣了些他知晓的内容告与秦颂恩:“方继祖出身山阴方氏,虽然也是高门大姓,但他幼时丧父,家道中落,幼时还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放牛娃,但他为人勤奋好学,即使在牛背上也手不释卷,勤学不缀,后更是凭其才学被推荐为典农都尉,因为治水有功,又升迁至典农功曹,之后屡屡兴水利,改良农事而获得升迁。”
“不过方将军其实从小喜欢的便是行军打仗。他后来曾对人说,每见高山大川,都会想要在那里勘察地形,规划何处可做指划军营处所,即便遭别人讥笑也不介意。老天爷总是偏爱有准备之人,他在任岭南道督监时恰好遇上苗人叛乱,于是便命人炸掉上游水坝,引来湘水入苗人世代居住的山谷之中,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就解了苗人叛乱之围,因此得到先帝青睐,以此上进,成为行营兵马都监。”
讲到这里宋押班顿了顿,追忆往昔良久方才叹息道:“说起来当年天狼关大战,方将军还曾做过西路军的监军,当年赵远道所帅的中路军全军覆没,赵寒山勾结魏人叛逃魏国,多亏了方将军临危受命,在千钧一发之际站出来,收拾仅存的残兵,带着我大邺的男儿及时回撤,之后更是带着西路军一路血战,为先帝南巡争取了时间。”
秦颂恩听到这里顿时一愣:天狼关大战,那岂不是吴玉琢父亲作为主帅惨死,二叔叛逃魏国的大战?
因为涉及吴玉琢心中最痛苦的回忆,吴玉琢自己主动不提,秦颂恩也不好细问,只知道个大概。
赵远道自从调任北境防线后,在边疆迎头痛击魏人,杀敌势如破竹,不但将魏国士兵打得退回北境线之外,还带兵杀入魏国境内,一路连破敌国大营。
先帝见赵远道势头正旺,于是不顾朝中主和派反对,倾举国之力又派出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反攻魏国,命赵远道作为主帅,坐镇中路。
这位原本被称为大邺“战神”的男子,在援军赶到后却突然一反猛攻的常态,畏敌不前,带兵深陷魏国腹地,却闭门不战,最终被魏国将领带兵形成前后合围之势,失去了原本打下来的大好局面,致使邺国无数男儿血染北疆,再也无法回到故土,天狼关的土地被鲜血染红,据说,即便十几年过去了,到如今触目依旧还是暗红色的一片。
原本邺国的百姓有多爱这位“战神”,之后就有多恨他!
之后更有消息从北境传来,赵远道战死之后,他的亲弟弟,西路军主将赵寒山带领心腹叛逃魏国,他们又从赵寒山的书房中搜出与魏国往来的书信,以及在赵家府邸中无数带有魏国国库印记的奇珍异宝,黄金白银。
原来魏人献上金银财宝,买通赵家想要拖延时间,谁知道短视好财的赵家竟然暗中答应了,甚至拥兵自重,不思进取,最后因为轻敌被魏国反嗜,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一出,举国哗然,人人恨不得恨不生啖赵家全族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战神”赵家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当年赵家促成天狼关大败之事太过惊人,以至于秦颂恩只知道赵远道、赵寒山的鼎鼎大名,竟然不晓得那位方继祖将军还曾做过当初北伐西路军的监军。
宋押班见到秦颂恩脸上的讶然之色,于是解释道:“原本北伐军大败,身为西路军监军的方继祖没用察觉赵家的狼子野心,甚至后来还让赵寒山逃脱,他自己也免不了受罚,只是那一战实在太过惨烈。魏国天狼关大捷之后,又乘胜追击,朝廷中正是用人的时候,于是命他将功抵罪,带领剩下的西路军殿后,给先帝南渡争取了时间,只是那一战之后西路军就真的没有剩下多少人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宋押班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先帝南渡之后,因为方继祖此前的英勇表现,且朝着擅于打仗的好手、名将接连折在天狼关一战,方继祖就逐渐青云直上,做到了如今右骁卫上将军的位置。”
“他虽然不能和当年赵远道的能征善战,英勇无双相比,但胜在沉稳谦逊,不骄不躁,而如今邺国势弱,也正是需要方继祖这样踏实稳重的将军来主持军事。”宋押班看向秦颂恩,对她说道:“方将军虽然出身高门,但他儿时有过一段贫苦的生活,因此在军队中既能与普通士兵打成一片,又颇得朝着名门望族的推崇。这一次与大宛结盟之后,我们还要一血当年天狼关之战的大仇,与大宛共同出兵讨魏,这种关键时刻,方将军不能出事!”
宋押班叹了一声气:“不瞒你说,原本我还在暗地里讥笑过会不会是贺潮之小题大做,觉得他是不是疑邻盗斧,瞧谁都是包藏祸心地要来害他,可如今这案子一步步地查下来,我却越来越觉得他所疑之事竟然不是小题大做,而且确有其实,有人在暗中设计好了这一切,我却越来越看不透那人到底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