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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爱笑的酒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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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这是经验之谈,所有成功的商人都懂得的道理。“商人虽然这么说,还是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因为他知道,成功的商人在这个世上是很罕见的。

    初新接着刚才的话道:“可是你实在不该觉得我是一样商品,实在不该觉得我会出售自己。“

    商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指环,他没有尴尬,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尴尬的:“我并不想买你这个人,而是想买你的剑。“

    初新不再说话,而是开始喝酒。

    “这四个指环,“他肥胖的手指不再摸着戒指,而是手心朝向自己举了起来,好让初新看清楚这四枚指环的光亮,”都是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当今天子都未必有。“

    商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初新也特意向商人凑了凑耳朵,但他还是在喝酒,手上的动作从没停过。

    “看来,这不足以换你的剑,“商人缓缓打开了箱子,”不过,我还准备了其他的的筹码。“

    箱子里的东西是初新从没有见过的,可能洛阳城最年长的人也未必认得全,但是他知道其中每一样都比四枚指环的价值更高。周围几个酒客盯着这只让人惊讶的箱子,忘记了已端到嘴边的酒,嘴张大得可以塞下正常成年男性握紧的拳头。

    但初新只是瞟了一眼,继续自顾自地喝着酒。

    商人开始展露出为难的神色,当然这也可能是表演出来的。

    没有为难的神色,对方怎么会相信你下了血本?怎么会确定这场交易是有利于他的呢?

    商人是深谙此道的商人。

    “你很精明,你如果去做生意,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的,“商人扣上了箱子,开始了最后的交涉,”我在城里还有三家店铺,在城外还有两个牧场,你可以都拿走。“

    初新干笑一声,歪着头问商人:“我的剑真的值这些东西吗?”

    “或许是的。”

    “或许?”

    “是的,我买下了你的剑之后,或许能卖一个更合我心意的价钱,那时它也就值这么多钱了。”

    “也就是说,你并不能保证自己是稳赚不赔的喽?”初新轻轻抚摸那柄剑,从剑柄到剑鞘,指尖贴合着青铜色的起与伏。

    商人的眼睛开始发直,他已经瞧见了剑柄上的纹路,甚至在心里已经猜想出了铸造这柄剑的青铜、锡、铅与金银的比例。

    商人学过相剑之术,这的确是一把好剑,他能感受到剑上流露出的骄傲,他猜想初新的骄傲就是来自于它。

    像是脂粉,像是酒,像是这样能带给人骄傲的物件是绝不会没有买主的。

    “但是我仍然是最有希望让这笔交易价值最大化的人。”他没有抬高嗓门,可任何人都听得到话里的自信,这是商人的骄傲,他也的确有能力做到,所以这句话很难被任何人拒绝。

    初新突然沉下脸,问商人:“你可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基本的东西是什么?”

    商人回答道:“是生命。”对于一个人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各人有各人的答案,但是每个人最基本的东西,却一定是那个人的生命。

    没有了生命,何谈道义、快乐和财富?

    “剑客的生命,就是他的剑。”

    商人不再说话,不再摆出任何筹码。

    他只是关上了自己的箱子,再一次用吃力的姿势慢慢拖着朝外离去。

    初新恢复了自己的微笑,他很赞赏商人的举动。钱是不能和生命等价的,懂得这个道理的商人,才能永远立于商海不败。

    初新继续喝着酒,阳光一路西行,一路烦躁。晚春的洛阳是不适合闲逛或者静坐的,初新虽然什么也没有做,而且占着店里最阴凉的角落,背上却仍然沁出了汗。在与商人交谈后,他对于这个午后忽然有了更多的期待,在这时,第二个找他的人出现了。

    他来得很快,脚步却很轻。

    身上佩着长剑的他,看起来和初新一样骄傲。

    在初新拿起酒杯的时刻,他还在酒店的门口,而初新放下酒杯时,他已经稳稳站在了初新的面前,连衣角都已经不再摆动。

    “拔剑。”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这根本算不上一句话,这只能称得上是一则短语。敬告的短语,危险的短语。

    剑本来就是一种凶器,拔剑也本就是一种凶杀的动作。

    初新皱了皱眉,他对这个下午的期待可并不是向着这么险恶的方向的,他站起身,上下打量着来犯的剑客,想试着获取更多信息。

    人群跟着凑过来了,人们纷纷踮起脚尖,想在前面的后脑勺间找到观看的最佳视角,却又不敢离得过分近。

    剑光一闪,长剑已经指向了初新,对方显然不想让初新如愿,不想让初新多看自己一眼,但这一举动也使初新有了底。

    从拔剑的手法和速度,初新已估摸得出他练剑的频率与天赋。

    更重要的是,上乘的剑客是不会轻易拔剑的。学武是为了止杀,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

    当然,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剑客手中的剑也是危险的,正如初新面对的那样。他看到剑尖开始移动,紧跟着剑身、剑柄和对方干燥有力的手,简单而迅捷,指向了初新的胸膛。

    刺向胸膛是很有效的选择,不仅是因为心脏处在该位置,也更是考虑到了直线距离的长短,目标范围的大小,一击即中的难易。

    初新没有任何动作,剑却已经越来越近,这的确是极快的一剑,初新或许根本来不及反应。

    剑势突然尽了。

    这快如雷霆的一剑突然失去了力量,而初新只是拨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

    这一拨,青铜剑鞘中的青铜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水平弹了出去,在碰到对方肚子后又水平地弹了回来,插入了剑鞘。

    这一拨是何等的劲道与技巧,即使是普通人也能轻易看出,更何况是一名剑客。

    不光是看,相信初新的对手也已经感受到了,腹部的剧痛,四肢的酸麻,所以剑才会骤停,闪电般的势头才会一瞬间消失。

    他已经输了。

    虽然剑还直直地握在他手中,剑尖仅仅离初新的心脏几寸远,但是他还是输了。

    对于一个他这样的人,输了比死了还要让人绝望,尤其在这种地方,任何事情都会传得很快的地方,他将被视为失败者自取其辱的典型。

    如果地上没有洞钻,他恐怕只有用死来逃脱这种念头的追逐。

    他咬了咬嘴唇,垂下了拿剑的手。

    这时,初新突然道:“我一击虽中,可终究是剑柄,若是你不手下留情,恐怕我就要多一道致命伤了。”

    他看着初新,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初新也曾经是个好斗的年轻人,他明白这样的年轻人心里想着什么。他们想得到胜利,得到肯定,得到美人的亲睐。

    这根本就没有错。

    但是一旦失败,许多人却会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

    不仅仅是他们心里有执念,也更是由于周遭的人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宽容与鼓励。

    围观者更喜欢踩上一脚,因为失败者是不会反击的,也是没有资格反击的,而踩上一脚的动机却可能仅仅是出于无聊。

    初新不喜欢做失败者,可也不希望眼前的人做失败者,初新看得出他身上同样流露着骄傲,那是合格的剑客才有的骄傲。

    所以初新才会这样朗声地说。

    周围的酒客发出了叫好声,这一场较量别开生面,一刺一弹虽都只在霎那间发生,却引人惊叹,更难得的是,最后的结果也并不残忍,适合下酒。

    剑客看着初新,初新也正看着他。

    剑客告辞,初新笑着说不送。

    剑客转身大步离开了,初新就继续喝酒。

    他们一个血气方刚,一个锋芒稍褪,但他们都还年轻,都来日方长。剑客本就是这样简单的,也正因如此,他们之间不用多说什么。

    太阳西沉的速度总是很快,因为下坠比起攀升容易得多,现在,太阳已经成了夕阳,浮在洛阳城的西城墙边。

    白昼要到尽头,初新也决定离开一家酒馆,在这时,第三个人坐在了他的身旁。

    这个人脸上仿佛永远带着微笑,他微笑的时间可能比千面人戴着面具的时间还长。

    基本没有人见到过千面人的真面目,因为他总是戴着面具,无论是在演滑稽剧时,还是在台下准备登场的片刻。他的面具栩栩如生,戴上后,他就成了另一个人。很多人试图在他表演完成后跟着千面人,希望能见到他的真面目,这些人里有崇拜者,有同行,也就是那些恨他入骨的人,可没有人能成功。

    千面人一进入人群,再想找到他就是万难。

    洛阳城普遍认为,除了洗脸吃饭,千面人无时无刻不戴着面具。

    而这第三个人,却连洗脸吃饭都是微笑着的。据说他在出生时,一声都没有哭,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夭折时,他发出了悠长的笑声。

    他的伯父是北魏王朝最杰出的皇帝元宏,而他则似乎被公认为是下一代中最杰出者,无论学什么都很快,无论做什么都很顺利,最重要的是,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他都在微笑。

    初新抬头就看到了他的微笑,他的微笑是真切的,因为他的眼睛也是微笑着的,眼睛里的笑是骗不了人的。

    “你是初新?”这是他问初新的第一句话。

    “正是。”这是初新的回答。

    “我叫元欢。”他行了个拱手礼。

    “久仰大名。”初新也向元欢作揖,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元欢的手,那是一双稳定修长的手。

    修长稳定的手是优秀剑客的象征,但是元欢并没有佩剑。

    元欢很快直起身子,背过手,初新也一样,当他们对视的一刹那,落日最后的光芒收束了,酒馆里还没点起灯火。

    这成为了酒馆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我来,是想看看你的剑。”

    初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不必惊讶,只需要拔一次剑就可以了。”

    初新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因为初新已经很难看到元欢的表情,虽然他已经猜到那会是一抹微笑,而元欢却像是清楚地知道初新脸上有哪些青筋正在跳动着。

    初新拔剑,又收剑,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照做,元欢的话像是带着魔力。

    他拔剑与收剑的速度很快,但是他隐约觉得,元欢已经看清楚了剑上的所有纹路。

    灯盏陆续亮了,酒馆又一次变得明亮,初新静静地握着剑,元欢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初新知道他走了,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初新就感觉到了。

    回想起元欢的微笑,那种真切的微笑,不带欺骗的微笑,初新的手脚变得冰凉,他从不相信有人永远微笑,从不相信有人永远发自真心地微笑。

    除非那个人太自信,自信到认为自己不会犯错,不会失败。

    如果你能得到想得到的所有东西,或许你也会有这样的微笑,可这个世界哪里存在这样的人呢?正因如此,才会有敏这样的人,很少开心,很少露出笑容。

    想到这里,初新扫了一眼坐在柜台处的敏,不仅是因为思绪的流动,也更是为了让自己分心,不再去想刚刚的事情,在半截蜡烛烧完时,他的手脚恢复了力量。初新握了握拳头,确认自己已经能够重新用很快的速度出剑之后,他走出了一家酒馆。

    一家酒馆坐落在长街的中段,往东或者往西,都一眼望不到街道的尽头,初新走向了东边。一路上,他发现身边也有人向东走去,步调一致,低着头,弓着背。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人,越往前,人就越多。

    初新不由加快了脚步,他发现今天有些特别,也思索着,经历了这特别的一天之后,将来的日子还会不会如往常一样。

    往常的日子,悠闲、快乐,虽然也有很多烦恼,但没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他想起了江南这个时节的飞絮,没有依靠,始终是飞扬的,是让游人心醉的。

    往常的他就像飞絮一样。

    初新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

    他听到了铃铛的声响,紧跟着,传来了低声的吟唱。

    他眼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佛塔,佛塔下面是海洋般的人群,他身边的人就是汇入了这片海洋,这片海洋像是静止的,但是初新很清楚,这片海洋在变得广远,海洋中的浪潮在涌动。

    海洋的尽头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猩红色长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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