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左打开一看。
何行东:“到了,在一个酒店住。”
“那边热吗?”
何行东:“还好。”
“吃饭没?”
何行东:“还没来得及吃,但买了些小吃和泡面,随便吃点就饱了。”
“习惯吗?”
何行东:“习惯,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很亲切。”
“那就好。”
就在蒋左以为对面不会再回,手机屏幕亮了。
何行东:“距离凌晨还有两个小时。”
“怎么?”
何行东:“你生日。”
“你怎么知道?”有些惊奇,她从未跟何行东讲过这些。
何行东:“上次你给我用你的手机,我看了眼日历,上面标着痕迹,就记住了。”
“我不是删完了吗?”
何行东:“你还删了?可唯独没把那张丑照给删了。”
“什么丑照?”
何行东:“记不太清了,如果你可以再去看看那部手机,说不定可以发现。”
“噢,会去看的。”
何行东:“好的,我去洗澡了。”
“嗯。”
燕子拿着调好的几杯酒送在蒋左眼前,“呦,这是跟谁聊天了,脸都笑开了花。”
蒋左一口气把那五杯酒给喝了,豪情地看着她:“燕子,我真爱我家男人。”
燕子嫌弃地看着蒋左,“去去去去,别恶心我了。”
蒋左听得直傻乐呵。
蒋左结账,就跟燕子告别。
深夜,还下着雨,有些凉意。
很多铺子都早已打烊,只余几家店还在开着。
小情侣相依偎,女人倚靠在男人的怀里男人撑着一把大伞,女人娇羞地看着男人。
蒋左走在大街上,路边时不时有与她错过的行人,大家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蒋左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条错综复杂的巷子。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不怎么经常来摄影馆,身体却促使着她来到这条路。
蒋左走着走着慢慢停下脚步,停到了上次那家买口哨的店外。
何行东撑着伞站在外面等着她。
蒋左把手放在兜里取暖,又跟另一只举伞的手换了一边,摸到衣服兜里挫人的物件。
她拿出来看了眼,上次一起看电影的电影票,还没被扔,只不过皱褶的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体,又揉捏成一团放进包里。
又继续走了一会儿,蒋左庆幸,这条小吃街还没关门,依然有很多人来,一切变得喧哗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蒋左路过上次的电影院,停下脚步往里面走。
她硬生生地生起一种悲伤,这里属于何行东的回忆很少,少的可怜,除了那个充满人烟味儿的老区。
她感觉到这属于何行东的气息在慢慢消逝,有些难过。
没买电影票,去里面买了杯可乐,再次迈开步子。
何行东好像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又好像留下了很多,那些记忆在蒋左的脑海里有些模糊不清,但在青海西宁的日子,她深深地记住了何行东那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甘之若饴。
她终于明白何行东那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的意义何在。
蒋左迈步,往一处老区走去。
一条三叉路口上,一处通往超市,一处通往老区,最后选择走进超市。
夜晚的超市人很少,没白天的繁华。
蒋左随便逛了几圈,从一楼逛到二楼,再从二楼逛到三楼,最后逛回一楼,就买了一斤的番茄和面,老干妈。
最后在槐树底下站定,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拭湿的石凳子,坐下去的一瞬,冰冷刺骨,蒋左身体止不住地打抖。
那晚在这儿下象棋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那盏发黄的灯泡。
那几盆盛开的兰花。
那个生锈的旧电风扇。
......
蒋左深呼吸一口气,冷风入肺。
撑着伞出神地盯着地上映衬着的霓虹灯光。
手机嗡嗡作响。
“喂。”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
“蒋左。”熟悉的声音响起。
蒋左现在懂得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是怎样的。
“嗯。”
何行东问,“你在做什么?”
“坐着看腾空灵魂。”
“嗯?还在下雨?”那边细细凝听蒋左这边的声音。
“对,估计明天还会下雨。”
“多穿点,别凉感冒了。”
“还是我经常嘱咐你的那句话早饭一定得吃。”
“还有......”
还未说完,蒋左打断何行东的话语。
“何行东,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
“老了哎。”
“......你才29。”
“那也过大半年纪了。”
“何行东。”
“嗯。”
“你还欠我一次西藏旅行。”
“等我回来给你补上。”
良久,蒋左缓慢开口道:“好,等你。”
还要说什么,听见对面‘咻,砰’,‘咻,砰’......的声音。
是烟花爆竹的声音。
“蒋左。”
“嗯。”
“生日快乐。”
蒋左的嘴唇在颤抖,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大概一两分钟,那边的烟花声逐渐消失。
“生日快乐。”
“......”
“何行东。”
“在。”
“何行东。”
“在。”
“何行东!”
“在!”
回答的声音比之前更有力量。
“明天多久进营?”
“下午五点。”
“好,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
“挂了,晚安。”
“晚安。”
蒋左在石板凳上坐了会儿,路边停了辆黑色轿车在她面前,按响了喇叭。
蒋左抬头,看到车里的蒋文之。
蒋左钻进车厢,酒气扑鼻而来,蒋文之蹙眉,打开车窗透气。
“大半夜地又跑哪去喝了?”
“吧台。”她实话实说。
蒋文之侧头看她,随即瞥到一旁去超市买的东西,“你买什么了?”
蒋左提了下袋子摇晃,咯吱咯吱地笑,“番茄啊,面啊,老干妈啊。”
蒋文之端详了她几秒,“你想吃番茄面?”
蒋左瞥他一眼:“对,我想吃番茄面了。”
蒋文之发动车,“何行东今天的飞机吧。”
“他跟你说了?”
“你是指哪种?”
蒋左坐直身子,望着窗外:“他告诉你今天离开的事了?”
蒋文之透过后视镜看她,“对。”
蒋左没说话,安静地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路灯一盏一盏地晃过去。
已是凌晨一两点,蒋文之拿着食材问:“你确定要吃番茄面?”
“确定。”
而后坐在沙发上看着蒋文之在厨房里忙活。
何行东围着围腰,穿着白背心,脚下踏着拖板,双臂有力的在菜板上剁辣椒,汗水湿透了前面胸膛处的背心。
听见水烧开的声音,起锅盖下面的声音。
听见在菜板上切番茄的声音。
室内静极了,除了厨房里传来的声音。
听见了放水声,和从碗柜里拿碗出来放在花岗岩石上摩擦的声音。
只是少了点什么。
.......
“番茄面好了。”
蒋文之的声音响起,成功地把蒋左的思绪拉回。
蒋左看了眼天花板,从沙发上起身,坐下厨房桌台边的高板凳上,一碗热气腾腾地番茄面放在她面前。
蒋左尝了几口,面部没什么表情,只是起身去冰箱处拿了那罐自制辣椒放在桌台上。
蒋文之看着她这一举动问:“很淡?”
夹罐子里的辣椒,手一顿,头也没抬地说:“没有,只是喜欢吃这个。”
“嗯。”
“你去睡吧,这儿等会我收拾。”蒋左看着他疲惫的神色。
“好。”
蒋文之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下眼睛,把眼镜随意放在了一个地方,拿着西装走进卧室。
却没想到,一会儿,卧室门被人打开,蒋文之拿着一份蛋糕出来放在蒋左的面前。
蒋左看着那精致的蛋糕,有点发怔,有好久都没吃过蛋糕了,十几年了吧。
见蒋左发愣,蒋文之淡笑出声,“不会连这么久没吃蛋糕都忘了蛋糕长什么样了吗?”语气尽是调侃。
蒋左回眸,看着精致小巧的蛋糕,上面那个21的蜡烛,心里顿时说不出的韵味。
“没有。”
“许愿吧。”蒋文之盯她。
她看了他好几眼,最后双手握住举到面前,闭上双眸,很快,睁开双眸把蜡烛吹灭。
蒋文之把蜡烛取下放在一边,“不知不觉你已然是一个大人了。”推搡着鼻梁上的镜框。
“早就是了。”
蒋文之笑,“对,对。”
蒋左正拿着一旁的塑料刀具切蛋糕,被蒋文之拦下夺过,“今天你是寿星,我来切。”
她不好反驳,只由着蒋文之。
蒋文之边切蛋糕边随意的问,“有没有想过去哪旅游玩?”
又接着问,“西藏,大理,贵州你想去哪?”
听到西藏,下意识地颔首,见蒋文之一脸地淡然,让人生不出其他想法,“可以不去吗?”
蒋文之把手里的切好蛋糕递到蒋左面前,笑着,“我们好像曾经约定了一起旅游,却一直没有实现,现在只想着尽量弥补。”
蒋左吃了口蛋糕,奶油很甜,巧克力味的,很合她的口味。
蒋文之坐上高脚凳椅上,咧着嘴笑,“去不去也罢。”
她却从从蒋文之的笑容里看到一丝凉薄。
她问,“为什么一定是这三个地方?”
“实在想不到别的了,要不你想个地方?”蒋文之看她。
蒋左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自己的那块蛋糕上给细细分成一小坨一小坨。
蒋文之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的举动。
“去贵州吧。”头也未抬,却在下一句话中抬起了头,笑出了声,“真是脚拴补住,格外频繁地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