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突然有些古怪地笑了:“孝然,你还是那么单纯。”他眼睛抬起来,直视孝然,“你爸培养我是因为我的才华,是我足够认真努力,每一件事都办得周全漂亮。说到底,他是为了自己有一个用得顺手的人,所以才对我这么好。这些年,我为新界付出多少,最后又得到了什么?我这么做,只是拿回自己应得的,有什么错?”
宋庭的话,让孝然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没想到宋庭竟然这么无耻,父亲对他的好,可以全盘否认,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后,还能毫不留情地将一盆脏水泼向他们。
孝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阴险,无情到可怕。现在的他,跟外人眼中那个优雅,绅士,总是礼貌微笑的宋庭,完全判若两人。
“那我呢?”孝然拧起了眉,表情冷到极致,“我又做错了什么?”
宋庭知道她指的是他跟宣屿的事。
宋庭和孝然两年前就订婚了。曲国彰原本的打算是等孝然结束多伦多的比赛,一回国就让他们结婚。
但宋庭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跟孝然结婚,一时一刻都没有。他对她好,什么事都依她,把她像个公主一样捧在手心,是为了讨她父亲喜欢,稳固自己在新界的地位。他们在一起的几年,因为孝然要参加各种形式的演出和比赛,所以每年见面次数少得可怜,他有时会飞到国外去看她,说是看她,只是敷衍了事,堵住众人之口而已。
在他眼里,孝然是一个极度冷情的人,她像个动物,根本不懂感情,也不愿与人交往,没有任何兴趣爱好,她只热爱拉大提琴。
宋庭有时觉得,她一个人,和一把琴,就可以过一生,她根本不需要男人。
所以,这样一个女人,凭什么能得到他的心?让他死心塌地,放弃宣屿那样精致,妩媚,能时时让他欢心的女人。
但是,尽管如此,对于孝然,说没有歉疚,是不可能的。
把她从天堂拉到地狱,除了报复的快感,他的内心深处,时常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也解释不清那是什么。
宋庭的眼睛忽然暗下去,半晌,发出低低的一声叹息。
“孝然,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要恨,冲我来,不关宣屿的事。”
孝然冷冷一笑,低声重复:“冲你来……”
会场里暖气开得很足,孝然却觉得身上有点冷,手心里的汗也是带着冰凉的潮润,她把手搭在裙子上,轻轻擦了一把。
“可能你有自己的理由,也可以将一切解释的合情合理,可我觉得,你不喜欢我,可以说出来,你对我爸有误会,也可以提出来。你不用迁就谁,更不用委曲求全。”孝然看着他,眼神里带着透骨的寒意,甚至是凶狠,“但是,你都没有,你表面迎合,却将这种不满演变成恶意的报复……现在新界倒了,我爸死了,我像狗一样在夹缝中求生,这一切关谁的事,我说了算。”
灯光下游走的人越来越多,交谈和欢笑声也越来越大。宣屿在会场里转了一圈儿,跟几个友人碰杯寒暄一番后,又转回来找宋庭。
她一抬眼,正看到宋庭跟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说话,只看背影,认不清那人是谁,但她穿的够放肆大胆的,整个后背都露出来了。宣屿秀气的眉凌厉地皱起,快步走过去,直接掠过那女人,十分自然地站在宋庭身边,一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宣屿跟她面对面站着,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张脸。
“又见了。”孝然先打了声招呼。
“呵――”宣屿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孝然,脸上露出不小的诧然,她冷笑一声,“你总是能让人意外。今天怎么从老鼠洞钻出来了?我要是你,就躲在那间屋子里,一辈子不出来。”
孝然冷笑:“是我这件事,你每天幻想一千遍一万遍吧?有什么用,又做不到。”
宣屿刚要发作,忽然意识到她的情绪一直被牵着走,刚刚被成泽奚落,现在又换孝然。况且今天这种场合,稍不留神,不知又被有心之人写成什么样,于是缓了口气,让自己松弛下来。
她半天没说话。一直以来,无论她用多恶毒多不堪的言语,都不能激怒孝然。而每当谈及过往,被对方的言语和讥讽的目□□得理智全无暴跳如雷的人,反而是她。
宣屿静了会儿,然后哧的笑了:“你同屋那个女孩,对你真好,为你能断了自己的骨头,孝然,你真有本事,你的人生已经毁掉了,还要毁掉别人的人生。”
这句话未免过于残忍,即使出自宣屿之口。
孝然没说话,只是看着宣屿。白花花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好像透明的,她的眼睛很亮,晶莹剔透。
剔透之下,隐藏着什么,宣屿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