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谭昭也没有感到多么意外,毕竟就冯同学现在这个成绩,其实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小同学会这么坦诚。
为了对得起小同学的这份坦诚,谭昭并没有简单粗暴地否定对方:“不想读书?那你想做什么?”
大概是谭昭的态度足够温和,这回冯修岚并没有躲回房间,只是握着拐杖的手有些收紧:“再过两个月不到,我就满十八周岁了。”
“嗯。”谭昭记性甚好,看过的资料几乎不会忘,冯同学的生日是十二月的第一天,算算确实是两个月不到。
“我准备离开香圳,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我答应了外婆,要好好活下去。”冯修岚说完,一瞬间抓紧了拐杖,手上的青筋瞬间凸起。
谭昭假作没看到,甚至该站为坐,好让冯修岚放松下来:“看来你早就打算好了?”
冯修岚没有说话。
室内,一时静谧,旁边的大落地窗外,月色正好,冷冷的月光洒进来,落在谭昭的半边脸上,他伸手将眼镜摘下来,气质一下子锐利了许多:“不打算跟自己和解吗?”
就这么带着一身伤狼狈地离开,不让那些伤害的人痛哭悔过、得到报应吗?少年倔强冷硬,拒绝别人的靠近,竟这般温柔?
这话,实在太温柔,温柔得已经很苦的少年忽然情绪失了控:“我怎么跟自己和解!外婆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怪他们!让我好好活下去,我能怎么办!苏老师,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少年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起,连哭都如此克制,谭昭无法想象这个少年受了多少的委屈,他站起来,伸手将少年拥入怀中。
哭声,渐大。
除了外婆,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拥抱他的人。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想同他做朋友,但在那些人找来之后,就通通远离了他,后来外婆在他七岁时没了,没有人再护着他,那些人就找了人欺负他,他挨打,他打人,变成了所谓的“社会混子”。
那对父母从此连虚言都没有了,就当他根本不存在!
这算什么?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或许,你的外婆不让你怪他们,只是不想让你生活在怨恨之中。”
冯修岚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继而就……哭得更大声了。
等外头的月亮已经爬上正当空,少年捧着已经冷却的奶茶,狠狠吸了一口,情绪这才稳定下来。
“苏老师,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谭昭当然表示想听啊。
“有段时间,网上有这样一句话,叫‘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他们非常恩爱,当年为了在一起,还忤逆外婆,我大哥就是他们第一个意外。”
……这话,谭昭还真没听过。
冯修岚有些掩饰地吸了口奶茶,他本来不喜欢这种甜腻的饮料,今日却觉得格外熨帖人心:“我听外婆讲的,我那位大哥从小在冯家长大,行事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一样,我那对父母对外说是悉心教导,派了无数家教和礼仪老师,其实自己从来不管他,外婆心疼,但后来,我那个大哥做了一件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知道那时候闹得很大,我恨他,他闹就闹,闹得外婆都气病了,他自己拍拍屁股跟冯家断绝关系出国去了,外婆却……”冯修岚捏着奶茶杯,几乎都变了形,自己却犹未觉,“我那个父亲,眼睛里只有我那个母亲,我那个大哥呢,也只管自己痛快不痛快,我呢……”
“你不是。”谭昭的声音,终于在此时响起,“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冯修岚将自己埋在阴影里,他有些庆幸现在只开了壁灯,苏老师看不清他脸上的狼狈:“后来他消失不见,我就开始当‘混子’了。”
“其实我有一回,听冯家的医生说,我应该是被打掉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得知是龙凤胎,我是托她……”
艹,这对天杀的父母!
“不要说了。”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既然不爱就不要生,这对儿根本不配当父母。
“其实我都不大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说到这个,冯少年的话语出乎意料的平静,“那些人根本没必要这样对付我,他们早就放弃我了。”
虽然有掩饰,但谭昭还是能感受到少年在说到“那些人”三个字时,带着浓浓的恨意。没有人会不痛恨加害自己的人,冯修岚亦然。
“虽然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但真的不打算试试吗?老师看你眉清目秀,是块学习的好材料啊。”话说到这份上,谭昭也没办法勉强一孩子,说这话,只是活跃下气氛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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