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从进门开始你就挤兑我,你到底哪里看我不顺眼?”
张亮撇开脸,冷哼一声回道:“就没顺眼过。”
张亮说起话来,像炮筒子一样冲,全是火药味儿。
也好,这样的氛围又把菘蓝从刚刚的黯然中拉了回来。他皱了一下眉,忍不住暗自发笑,没想到这两人如此水火不容。
向医生看这个场面,摇了摇头,眉间都要拧出一个疙瘩来,一副大人训斥小孩的模样,道:“你们俩闹够了吗?今天是来听你们吵架的吗?我本硕博连读8年,就是为了听你们吵架吗?”
颜氏也觉得有点过了,垂下眼,低声喃喃:“谁让他先瞪我......”
说的甚是真诚,以及委屈。
张亮则是负气的别过了脸去,不再看颜氏。
菘蓝轻嗤一声,摇了摇头,嘴角如阳光散漫咧开,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不露喜怒道:“好了好了,你们来的正事?还不开始?”
向医生被他那及其隐秘的无助而黯然的眼神煞了一下,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拿出了听诊器。
“你有这个自觉就好。”
菘蓝听懂了。再饶舌的话,只需思索片刻,他就能听明白。他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礼貌道:“幸亏有你。”
“得了吧!”
向医生一边蹲下,一边嫌弃他。
难得调侃的语气,让气氛回暖。菘蓝从来不计较细枝末节,依旧是任由她调侃。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菘蓝确实没有发病的征兆。
向医生收回器材,那双一直拧着的双眉终于微松,像是舒了一口气,道:“总算不折腾了”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对另一个人格说的。
张亮悄然无声地出了口气,微微绷紧的面颊终于放松了下来。
颜氏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些,喜眉笑眼,“谢天谢地!”
菘蓝神色松弛了些,脸上却没露出什么,仍是淡淡笑着,安适如常道:“你看,白跑一趟了吧。”
向医生知道他的性子,悲伤,焦虑,难堪,总能藏得很好。作为他的主治医生,她是关心和担忧他的,作为认识多年的朋友,她是讨厌他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导致了这样的病痛。
这让生为医生的她,足够疾首蹙頞了。
她回过神来,神情自若提醒道:“不过你也不能过于劳累,一个人的身体,两个人的精神消耗,你知道会怎样。”
菘蓝神色变了变,伤痛自眼底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平静,道:“我知晓,你放心。”音量极低,若微风拂耳。
他不愿在颜氏面前表现太多脆弱对一面,亦是不想让她知道更多。
颜氏去送向医生,出到庭院中,向医生突然停下,对颜氏问道:“未来不易,你可想好了?”
她的语气轻柔异常,仿佛被卷入事件里无辜者的低喃,眼神却是冰冷的,宛如刀片般朝颜氏扫去,容不得她退却。
她要对自己对病人负责。倘若这女人之时一时之快爱上了菘蓝,那趁早结束。
而颜氏怎会不知道未来不易,她又何惧过?正要信誓旦旦的承诺什么,却被向医生打断了。
“他随时有可能消失”
颜氏只觉像被人一锤砸在心口上似的,又酸又疼又闷。
向医生略顿,又道:“是死去。”
平常又沉重的词。
颜氏怔在当场,若石塑若木雕,浑身上下,因这一句话而动弹不得。
飞蛾扑火。
没错,颜氏脑海里立刻想到了飞蛾扑火。以及,镜花水月一般,触手成空。
张亮的威逼恐吓和向医生一步一计的告知事实,合起来,那便是软硬兼施了。
向医生见她神色已发生变化,沉吟片刻,终是追道:“你若无心,可早做打算,不必伤人伤己。”她的声音是低沉的,却又平缓,并无生动,她并不想让颜氏听出她话里都刻意,仿佛就是一个医生在如实又平静的告诉你病情。
颜氏缄默了。
片刻后,声音微颤的问道:“你不是医生吗?”
话一出口,颜氏自己都想取笑自己。
向医生倒也不怒,眼底似乎闪过什么,然而太快了,连颜氏都捕捉不住。她迟疑顾望,未见菘蓝出来,才垂下眼,轻声道:“你了解过这种病吗?”
颜氏摇摇头,力持镇定,可神情却是若有若无的哀伤。
向医生看着颜氏那余悸未退的脸,噙着似是而非的浅笑,半晌,才说:“下次我再和你细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