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站在后门那条长长街道上,两边朱红的墙在夜里如同通往阴间的匹练延伸到黑暗里,我不远不近靠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衣衫褴褛,是个乞丐。
一眼扫过去还是个残废,拐杖落到一边,他是用饭碗碎片自刎死掉的,鲜血无声的在他脖子里冒出来淌在月光下似密密麻麻的翻滚的虫蔓延出来。我心下明了,不就是那个爱上郡主的乞丐么,心爱的女人死去的噩耗传来,经受不住自杀了。
给孟婆婆添负担,造孽呀。
我正思忖着要不把小黑叫来收魂,目光无意识晃到这个男人的侧脸上,不由得停住了。
我不想承认我心颤了一下,明明我已经是死人了,明明已经是七百年鬼婆婆了,还是颤了一下,如同崩断前震颤的弦,一刹那的波痕迅速流逝。
乞丐的魂慢慢浮出呈在我面前,我提着水红色莹亮的牡丹灯笼,一身黑衣,青丝利落地全部束于脑后,目光随着游魂透明身体的浮出,慢慢抬起了光洁的脸。
乞丐身上的男性魂魄,与之截然相反的气魄和衣装,一头黑发垂下,眉目如画。
他先是慢慢直起了身子,用手指揉揉额头,意识似乎苏醒,然后转过来,清清沉沉的目光跨越了洪荒。
他抬眼。
我对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唷,苍音。”
***
人总会欺骗自己的。
明明知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仍是会幻想会希冀,就算是一瞬间繁华梦境,也愿意将自己埋葬进去。
一瞬间的梦境,我想我是可以假装的。
月光皎皎,夜色里朱门金瓦,四下寂静,幽会极佳之地。
“啊,不好意思,认错了。”我对这个沉默半混沌意识状态的的男人露出一个笑容,挑了挑眉毛,一般魂魄刚离开肉体时都会对自己认知不甚清晰,甚至不知晓自己已成灵体,我想了想,问道,“唔……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了自己又笑出声了,完了完了,酆都的花儿爷活回去了,这只是个乞丐,前世喝了孟婆汤过会儿又得喝的凡人乞丐,死去后会想起几世种种的只有仙妖神罢了。
那个男人已经在连生死限界之地都无法触及的地方了。
而他只是长得像而已。
我抖抖灯笼上的火星子,态度十分亲切官方,解释道:“你现在死了,我是阴差,你跟我回去我就不绑你了好喏?”上下将他一扫然后指指灯笼上的牡丹花,“它吃人血喝精魄,所以我建议你乖乖听我的。”
血池大地狱深处封印的鬼花,如今他能见到也是享了眼福。
男人望一圈四周,看看天,看看我手中的灯笼,又看了看我,脸上没多大表情,声音不着边际,“你是阴差?”
“嗯。”
他揉揉眉心,极疲倦的模样,“我这可算是死了?”手指又停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睁的黑眸子又落过来,定定的,“你方才叫我什么?”
我愣了愣,握紧了灯笼,他这般神色,像极了那个人。
这念头刚晃过去地面上一缕黑烟冒出对黑白无常来,我瞅瞅,不算特别熟但也认识,小黑的手下的,在地府里官阶还是挺高级。
“花儿爷。”两只无常规规矩矩跟我打招呼,没看那男人,我很满意。
“你们这是带他走的?”
“是。”
我摆摆手,“那你们赶紧罢,快子时了。”
说完我就溜了,走之前忍不住又回头,竟撞上男人的目光,又赶紧回头。
我回酆都后直接去了阎罗十殿。
放魂前我瞅了眼阎王爷那把老胡子,挑眉道:“你确定她看到你这老太龙钟的阴森模样不会昏死过去?”
阎王爷眼睛原本直锁着我那盏灯笼,这时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紧张,“这跟老夫的模样有甚关系,牡丹你且将她放出来切莫再委屈她了。”
我嘴角抽了一下,抖了灯笼放出了魂。那女人一身白裙垂头散发地跪在殿堂上,缓缓抬起了泪眼望向堂上的爹爹,浑身一颤。
我摸着下巴,心想果然是老相好。
哪知她皱皱细眉,左右一望便拍拍身上尘土站起来,“这地儿怎的这么破?”
我望望阎罗第十殿房梁及木门上那些莹灿灿的大颗千年冰谷夜明珠,又望望黄金琉璃柱,阎罗殿跟人间最繁盛的皇宫比起来,顶多算是暗了点,阴森了点,我内心默默。
哪知阎王爷叹口气,“公主殿下,这儿自然不比云顶天宫。”
我这时仔仔细细打量女人一番,美艳无比,气质异常,眼波灵动,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