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唯一的朋友

    庞太太一家搬过来后, 他们这边就更热闹了几分。

    这一次, 蓝小姐也不藏着掖着, 直接就把局儿安排在自己家, 庞太太每天拎着布料下楼。一起坐着衣服，说说小话儿，又能赚钱又打发时间。

    曲小西偶尔也过去，不过她因为有自己的工作, 去的倒是不多。

    在这段日子里, 曲小西终于完结了百宝袋这本书，故事的结局, 男主的病治好了。他家也从书香门第变成了富可敌国。他终于面对了自己未婚妻死去的事实。

    他发病所言种种，竟然皆是女友曾经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个女子，才华横溢，但是正是因为才华横溢, 却被人觊觎，早早凋零。

    他散尽了家财, 帮助了无数的人。

    这样的结局，在许多人看来称不得圆满。散尽家财，爱人去世，算是什么圆满结局？

    可是在另一种意义上, 他又是圆满的。因为男主角这一路以来，做了太多的好事。许多人因为他，有了活的机会。故事描述了他年迈之际，也不知是他的另一次发病, 还是现实已然如此。

    他所生活的地方，国富民强，康宁喜乐。

    这一次，他蓦然回头，似乎又见到了当年那个教他无数知识，亦师亦友的女朋友。

    她虽然死了，但是一直活在他的心里。

    这一生，他未娶。

    曲小西将这个故事结局了，陈编辑由衷的感叹：“这个故事真好。”

    从头到尾，十分有意义。

    这个故事，真是称得上是一句“百宝袋”。不仅是外人，就算是陈编辑自己，都学习了好多。他一把年纪，四十来岁的人，也不敢说自己就比曲小西更有才华，做的更好。

    他感慨：“这个故事结束，不知道多少人都要伤心失落了。”

    曲小西含笑：“我不管旁人是不是伤心失落，您可得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几年，她一直都很忙碌的。

    陈编辑真是一秒就变得十分的纠结，引得曲小西哈哈大笑。

    陈编辑看出她不是一个很较真的人，说：“我们报社有你，真是太幸运了。”

    他微笑：“如果照我们报社的意思，是恨不能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休息的。但是作为你的编辑，我也知道你多累。这一本你也写了很久，如若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我肯定也是支持的。毕竟，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继续写下去。”

    曲小西：“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编辑赶紧又补充：“那可别休息太久哈。”

    曲小西笑了出来，说：“我一直都表现良好吧。”

    陈编辑：“特别好。”

    他感慨：“你看过雷探长那本吧？”

    曲小西感慨：“你们最近好像都频繁提及这本书啊，前几天我楼上的邻居还提及没有继续连载。”

    她的话，带着几分试探。

    陈编辑倒是没有察觉，说道：“这本也要完结了，其实很久之前，报社就拿到最新连载的稿子了。不过据说是因为结尾太过惊爆。所以他们内部开会好多次，犹豫要不要刊登。”

    曲小西“……哦！”

    她似笑非笑：“所以报社决定不刊登了？”

    陈编辑摇头，说：“我听到的消息是，要刊登。”

    曲小西：“哎？”

    陈编辑：“他们原本想找作者修改最后一个章回刊登的，但是却联系不上作者。这都搁了这么久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有的人提出，换个人写结尾，改成简单又大团圆。不过被否决了。报社也不是哪个人的，听说有一派是坚定要按照原定的内容写出来。他们都认为，这本书的作者应该是一位知道内情的巡捕。人家冒险写出来，肯定是不想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他们坚持要伸张正义的。”

    曲小西：“那也没看到啊！”

    陈编辑：“因为等电影，他们是打算等电影下映再刊登的，不然的话怕牵累电影的上映。”

    曲小西拍头：“对对对，还有这么茬儿事儿。”

    是她冒失了。

    陈编辑好奇的看她，说：“你知道？”

    曲小西心道自己失言，不过却还是立刻说：“当然啊，电影厂的对家嘛！黎经纪念叨过几回。”

    陈编辑点头，说：“我也听他念叨过，据说拍摄这个雷探长，投资不少的。不管是报社还是电影公司，哪个背后没点牵扯，稍微一沟通，哪里会让这事儿坑了电影。所以一直都在拖着，不过我估摸着快了。我听说电影是十来天后上映。电影上个三个月。”

    曲小西感慨：“还有三个多月，您觉得快了？”

    陈编辑摇头，说：“你果然没懂。他们不会等电影下映的，应该会在上映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直接上映。有冲击的结局，还能更加促进电影的票房呢。”

    曲小西：“那么他们就不怕惹麻烦？”

    陈编辑：“小麻烦，又不是□□烦。再说这小麻烦能换回多少钱？他们会觉得值得的。”

    曲小西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编辑，说：“我觉得这不像是您会说出来的话。”

    她的印象里，陈编辑一贯都是两袖清风老好人，不像是会说出这样话的人。陈编辑笑了出来，说：“我这都是听黎经纪说的。”

    倒不是说他是多单纯的人，只不过到底是没有黎经纪见识广的。隔行如隔山，他还不是很懂的。

    曲小西感慨：“你们倒是处的不错。”

    陈编辑点头：“他人挺好的。”

    虽然黎经纪为人十分的油滑，拍马屁的时候让人更是忍无可忍，但是人不是坏人，他们很快的热络起来了。

    “稿子我拿走了，有事儿你直接捎信儿去我家。”

    曲小西点头：“成。”

    陈编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高老师啊！虽然您休息，但是，多少也想想下一本啊！”

    他慢慢都是期待：“我们报社，可是指望着您活呢。”

    曲小西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您真是抬举我了。”

    陈编辑：“那咋是抬举呢！就是这么回事儿的！所以说啊，有时候有一两个好的作者，这报纸的销量就不愁撑不起来。”

    没有人嫌弃钱多啊！

    真是真的不假的。

    他们报纸原来销量也能排在前十了，那个时候报社也是整天喜气洋洋，别看前十听起来没多厉害。但是整个上海滩多少份报纸啊！大大小小简直不计其数。

    真的很好了。

    但是，自从他们跃居到前三之后，就完全不同了。

    真的，感觉过在顶峰的位置，就完全不想在下去了，所以说，人人都喜欢成功，就是这样的！

    陈编辑：“您可千万要考虑一下新文啊。”

    曲小西摆手，笑了出来，说：“好。”

    她轻声细语：“好的呢。”

    反正，先答应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万事，都可“拖”啊。

    只有一个拖字诀，绝对没问题。

    所以，曲小西笑容格外的真诚，陈编辑又碎碎念了几句，这才出了门。

    “呀！陈编辑！”一出门，陈编辑就遇到了庞太太，他愣了一下，随即带着笑说：“您也搬到这边了？”

    庞太太：“可不是吗？真是贼巧合了，我弟弟竟然租住了这边，我们这也就厚着脸皮搬到了这边。您这又是登门收稿子啊！”

    陈编辑：“是的啊，您是要出门？”

    庞太太点头：“可不呢，走，一起走。”

    两个人热络的不像话。

    其实原本在小楼的时候，陈编辑过来倒是不怎么跟人打招呼的。不过大概是许久不见，总归是有几分惊喜，二人一同出门，边走边说。

    曲小西回到书房，将所有的手稿都整理了一下，放在了箱子里，随即挂上锁。

    陈编辑说的还真是没有错，雷探长很快的上映了，甚至比他们预料的十来天还早了不少。电影当然不可能将所有的故事都拍摄出来。因此只拍摄了第一个章回。

    当然，为了润色，又加了不少的内容。

    电影上映，票房虽然称不上大爆，但是也算是不错了。毕竟，大家还是更爱看一些爱情题材。这种侦探故事能够有这样的票房，已然是相当不错。

    就在电影上映十天之后，报上突然开始联动刊登《雷探长》的终结篇。终结篇分为十天刊登，三天一次，可以整整连载一个月。

    而最终篇一经刊载，开始的时候尚且还好，但是刊载几期之后，大家立刻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故事的走向，似乎隐隐约约的指向了一个不可言说的诡异方向。

    其实一些比较热门的小说刊载，总是会引领一些议论。像是曲小西以“常欢喜”来写文章，几乎每本书都有这样的纠缠。特别是第二本，他描述了“少女阿武”，就曾经引起巨大的争议。

    阿武一个十八线配角的戏份，引起的热度比主角还高。

    至于第三本，更是如此。

    一开始就有人质疑到底是真的能够成功，还是她的完全杜撰，而随着不断有人实验成功，慢慢的大家都坚信，她是真的厉害的。她所言一切，都是可存在的事情。

    正是因此，她的文章，才会一面倒的全是吹捧之声。

    这样是很少见的，因为她虽然是一本小说，但是包裹之下，更像是一篇科普的文章。而这样的文章又不像科普文章那样生硬干涩。反而是夹着很浓郁的趣味性。

    让大家看的同时忍俊不禁，而正因为不是科普文章，她所承受的压力又没有那么大。

    如果一开始就是科普文章，大家反而会要求很高，受众也很有限。

    但是如果以小说形式来写，大家包容度反而更高。

    所以，这篇小说相当一面倒。

    大家都很感恩常欢喜的倾囊相授。

    而唯一能与《百宝袋》相提并论，引发的争论很少的，那么当属这本雷探长了。雷探长这本，在某一种程度上，与百宝袋一样，都是偏科普向，只不过一本是教会人生活种种。而另外一本，则是提醒大家如何警惕坏人。

    不能说哪一个更有意义，但是对于这样立意的文章，就算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也不会加以抨击提高知名度。在这种事情上扎茬儿，拍是要引起众怒的。

    可是，这种情况在最后一个故事怦然倒塌。

    谁都没想到，最后一个章回剑指了某些人。

    真是一时激起了千层浪，有人觉得这都是真实发生，义愤填膺；但是也有人认为这是破坏彼此之间的友好。一时间，沸沸扬扬。

    曲小西出门买报纸，都能看到路上有人争论。更不要说，报纸上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都恨不能尽力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当然，大多数人，还是很坚定的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存在的。

    这个故事，也是真实存在的。

    也许故事的背景不是上海滩，但是一定有一个城市，这个故事在真实的发生。

    曲小西这个时候才真切的感觉到了这个时代文人的血性与水平。有人看不惯那些外来之徒，更是认定这篇文章断然不是贸然刊登。作者一直不出现，也许正是有这样的背景。

    所以，他们愿意为之摇旗呐喊。

    而另一方面，也有一些舔狗，认为这是恶意的诋毁。

    报上的争论，一茬子盖过一茬儿，连带的，正在上映的电影都场场爆满。

    曲小西看到了事情的热度，再三的确信自己没有露出马脚，平时日写文章都是用左手，这才放心了不少。而她不知道的是，确实有很多人，正在追查作者到底是谁。

    有真心想要认识她，与她站在同一立场的人。

    也有，那些恨不能把她揪出来大卸八块的人。

    许多许多。

    她取钱的那个旧的证件名字，都被人找了出来，几乎在上海滩全面的排查起来。不过这一切，曲小西还全然都不知晓。当然，虽然不知晓，可是也能猜得到，所以她这段时间格外的安分。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事情闹大了，她当然不敢嚣张乱来。

    好在啊，曲小西平日里也没有整日出门，所以她出来的少了，都是不明显。并没有人多在意。恰好赶上最近的文章结束，曲小西也闲了下来，她就买了针线，在楼上跟着蓝小姐和庞太太学习织毛衣。

    曲小西虽然不是很会，但是学东西倒是挺快的。几乎是没两天，就已经全然都会了。

    她这个样子，蓝小姐再三感慨：“这脑子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

    曲小西：“我只会织大面积的，一些边角细节，还是要求教你们啊。”

    她对织毛衣，产生了很大的热情啊。

    “希望冬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家三个人可以都穿上我织出来的毛衣。”

    蓝小姐看了一下曲小西的速度和质量，说：“应该可以的，你做的挺好的。”

    曲小西立刻抿起了嘴巴，翘的高高的带着笑。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曲小西抬头：“什么人啊？”

    随后又说：“哦，不是我家。”

    这引得蓝小姐笑的厉害，她说：“你呀。”

    她给许妈使了一个眼色，许妈赶紧去开门，门口竟然是宿白，宿白问：“小西在吧？”

    许妈回头，曲小西：“你找我啊？”

    宿白点头，说：“你出来一下。”

    曲小西把东西扔下来，来到门口：“有事儿说啊。”

    宿白眼神闪了闪，曲小西：“算了，走，我们下楼回家说。”

    两个人并肩离开。

    庞太太悄悄的给蓝小姐使了一个眼色，低声：“你觉不觉得……”

    蓝小姐：“不，我不觉得。”

    庞太太一愣，随即说：“不是，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啊，我跟你说。我是想说……”

    蓝小姐：“不，你不想说。”

    庞太太：“哎不是，你怎么回事儿啊！我说真的，你不觉得他们看起来格外的相配……”

    蓝小姐：“你可别说了，说这些个干什么呀。他们关系是不错，咱们也不用这么说，一旦他们没有那个意思，传的沸沸扬扬，多不好。可是误了他们的名声。男子倒是不在意，女子可不好的。”

    其实，她心里也觉得，小西丫头跟宿白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比一般人都亲近。可是想归这么想，但是却是从来不会说出来的。这事儿要是说出来，一旦最后没成，可不好听。

    所以她是不让庞太太说的。

    好在，庞太太也是听得进去的，虽然她是个八卦的上天的人物，一搬过来，短短时间就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所有的仇恨值，像是张玉婉他们都烦她烦的透透的。

    一跃超过曲小西成为张家厌恶榜的“榜首”。

    可是，她这人也是记得别人的好，曲小西也帮了不少的忙的。

    所以她立刻拍手，说：“对对对，这话不好说的这么早。不过，他们是怎么个意思啊？”

    蓝小姐：“这我哪里知道？不过看他们都十分的磊落，大抵是没有想的太多。”

    庞太太由衷的感慨：“还是没开窍啊。”

    蓝小姐点头：“我看也是。”

    蓝小姐再三提点：“我们莫要说她闲话。”

    庞太太：“我哪儿是那样的人啊。我跟小高关系也很不错的呀。再说，我可不敢随意说，宿白这人，我总觉得瘆得慌，说不好。”

    蓝小姐：“为什么？”

    她觉得，宿白挺好相处的啊。

    庞太太：“他不好相处的啊。”

    蓝小姐：“才没，他就是看着脸冷，其实人挺好的。”

    庞太太：“……”

    他们在这边议论这些，那边曲小西和宿白已经来到了楼下，她打开门：“进来说。”

    宿白与她一同进门，宿白看向了曲小西，说：“你还好吧？”

    曲小西眨眼，好奇的问：“我有什么不好？”

    宿白看着她无辜的脸蛋儿，倒是笑了出来。

    他说：“你家没人吧？”

    曲小西瞪大眼，眼睛圆溜溜的，说：“你想干嘛。乱来我就动手哦！别以为我不会打人！我超厉害！”

    她摆出，要比武的架势。

    宿白失笑，说：“我就是看看说话方不方便，你想多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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