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谈心

;   曲小西：“对的呀，起晚了。”

    宿白看了看她梳的一点也不好的辫子，别开了视线，说：“那么，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

    曲小西：“！！！”

    她立刻：“好的啊！求之不得。”

    车子就停在院子里，真是一下子就能看到车子。

    曲小西很确定哦，昨晚这里还没有车子呢。她好奇的看着宿白，问：“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小北立刻说：“宿老师今早已经去上班了，他忘记东西了，回来拿。”

    宿白：“我忘了拿文件，所以借了同僚的车子回来。”

    曲小西双手合十，高兴：“那我运气真是太好了。”

    宿白看着她，笑了笑，说：“直接送你们去菜市场？”

    曲小西：“对的呀。”

    车子绕过三条街，宿白：“这边的东西比较多。”

    曲小西：“可是，我们怎么往回拿啊！这边也太远了点。”

    宿白平静：“我送你们吧。反正，我都已经迟到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

    车子停了下来，宿白没有动，说：“我在车上等你们。”

    曲小西：“好的呀。那，谢谢了。”

    小东开开心心：“有车子坐真是太好了。”

    倒是小北抿着嘴儿回头看了一眼宿白，警惕的小眼神儿飘来飘去。

    曲小西：“买菜买菜！”

    因为来回有车，他们的动作还是挺快的，曲小西都要感慨，他们运气真是很好了。不过也幸好是宿白开车带了他们，要不然，蓝小姐他们都要在等在门口了。

    现如今，他们是刚进家没有五分钟，蓝小姐还有许妈就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蓝小姐是顶顶不会做饭的，说是做客，就真的只能是做客了。不过，倒是没用曲小西做什么，因为，黎经纪很快就到了，除了他们夫妻，他家的一双儿女也跟着过来了。

    一家四口，全是胖乎乎的富态相。

    黎经纪一来，直接就占据了厨房，可不会给曲小西一点机会。

    黎太太更是坚定：“高老师，您的那双手可是写文章的，不是做菜的。就让我们夫妻俩来，我们夫妻的水平可不差啊。”

    曲小西不好意思：“你们是来做客的，怎么能让你们……”

    还没说完就被黎经纪打断：“您一定得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平日里我多麻烦您啊！您坐，您快坐下！有我们夫妻在，谁进厨房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他撸袖子：“您出去玩儿啊，这边您就瞧好儿吧！一切有我！”

    曲小西：“那好吧。”

    曲小西是第一次见黎经纪家的两个孩子，两个人虽然不像是爹妈那么圆滑，但是却也十分的自来熟，才进门没有十分钟。已经跟小东小北一般孩子混在一起了。

    大家都在院子里呼呼喝喝的，曲小西是赞成他们练武的，不说能够大杀四方，锻炼身体都是好的。他们一般人都凑在院子里玩耍，曲小西沏茶与蓝小姐坐在一处。

    许妈号称要偷师，已经很坚决的进了厨房。

    蓝小姐打量这边，说：“果然是很好呢。”

    曲小西：“他们搬得怎么样了？”

    蓝小姐：“应该会住到最后一天吧。”

    现在并不是那么好过，可以不要钱多住几天，大家自然是希望能够住到最后一天的，能省一点是有一点啊。而蓝彩蝶既然应承了大家，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了。

    她说：“最后几天我倒腾一下东西卖掉，也就要离开上海了。”

    曲小西：“那么，你要搬到哪儿？”

    她一直都没有主动问，毕竟，如若蓝小姐想要说，肯定是会说的，但是她倒是一直没有提。所以这一次，曲小西倒是主动了起来。毕竟，她还是挺喜欢蓝小姐这个人的，是把他们家当做朋友的。

    蓝小姐看着曲小西，没言语。

    曲小西：“？？？”

    她含笑：“您不会是离开了就跟我们绝交了吧？”

    蓝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就没有猜一猜，我为什么一直不说要回哪里？”

    曲小西冷不丁灵机一动，说：“你该不会是根本没打算离开吧？”

    蓝彩蝶意味深长的笑了出来，她压低了声音，说：“对啊。”

    曲小西：“！！！”

    蓝彩蝶咯咯咯的笑的如同一只火鸡。曲小西看着蓝彩蝶，觉得这大姐该不会是疯了。不过虽然这样想，曲小西还是明智的没有说出来。

    火鸡什么的，实在是不好听的。

    她撑着下巴，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问：“怎么？是改变了主意，还是其他？”

    蓝彩蝶：“我是改变了主意。”

    曲小西：“可是你房子都卖了。”

    现在改变主意，也太惨了点吧？

    蓝彩蝶眼睛垂了垂，说：“房子还是要卖的。”

    曲小西是真的不是很懂蓝彩蝶了，把房子卖了，她又能住在哪里？再说，他一个女人没有个收入来源。卖房子那是相当不明智的。

    “你……”

    蓝彩蝶看着曲小西担心的脸，小声说：“走，去你书房坐会儿。”

    两个人起身，进入了曲小西的书房，书房里布置的很典雅，曲小西藏书几乎没有，但是报纸却很多，分门别类的都放好了。不过蓝彩蝶也没有关注这些，她靠在桌子上，认真说：“其实，我的房子没有卖。我刚才都是在胡说八道。”

    曲小西：“！！！”

    不过，竟然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蓝彩蝶卖房子不合理。而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傻子。

    “我其实根本没有地方去，去外地？怎么可能呢？我老家确实有些堂兄弟，但是我可信不过他们。我如果带着孩子和钱回去，怕不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我父母在的时候我那些叔伯堂兄弟就靠不住，这么些年过去，我可更不敢想了！你不知道，越是小的地方，一些家族史的槽糠风气越重。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那个，我也不是多管闲事儿哦，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可以不问的。我……”

    蓝彩蝶打断了曲小西，说：“没事儿，我这边的事儿，你都晓得的。我也没有什么可瞒着你的。其实一开始没说，就是不想走漏风声。我这个人谨慎小心惯了。”

    曲小西点头，虽然被防备了，但是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她也不会事事都告诉蓝彩蝶，虽然住在一个楼里，相处十分不错，但是毕竟不是可以无话不谈。相比起来，曲小西跟宿白反而比跟蓝彩蝶更交心一点。

    “我的房子没有卖，我其实是租了出去。整栋楼都租了出去，租给我原来在电影厂的姐妹。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她会重新给隔断的更细密一些，同时涨价租出去。当然，她租多少钱，我是不管的。总之我只拿一百五十块。”

    曲小西点头：“这样也挺好的，你的小姐妹靠得住吗？”

    蓝彩蝶含笑：“靠得住，就算她靠不住，也不敢胡来的。我找了秦家。”

    曲小西惊讶的看着蓝彩蝶。

    蓝彩蝶：“我不知道当年我的孩子丢了，是不是他们家人做的。不过他们家最可能做这件事儿的老太太已经死了，那么他们家就没有道理来针对我。我也没想我的儿子可以认祖归宗，我就想着，他们多少露一点能量，让我们母子能够活下去就可。我想，他们为了打发我们，是不会让我失了这个收入来源的。毕竟啊，我不是去这个收入来源，就不会去求他们家。这样不是很好嘛？”

    曲小西：“那倒也是，可是那你也没有必要搞这样一出儿呀，你自己也有损失的。”

    蓝彩蝶：“我没有办法。”

    她苦笑一下：“开始的时候，我不放心秦家。但是我自己想过了，秦家那个该死的老虔婆去世了，其他人应该不至于有心情管我们母子。所以我并不那么急促。然后，我就斗胆去见了秦大太太，也就是于家那位外嫁到秦家的大小姐。好在，大家出身就是不会跟我这样的底层人算计，所以我还是很顺利的。秦家那边没问题了，我还要考虑另外一件事儿。那就是小丫的亲生父亲。虽然那夫妻俩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完全不见踪影，似乎也不会回来。但是，我可不敢冒险。虽说小石头是我的儿子，我完全有理由留下孩子。但是我们家里没有什么男人，都是女人家，我也怕他使小动作。再一个，小石头这边勉强可以说得过去，小丫呢？他如果想要抢走小丫怎么办？虽然才养了她不到一年，但是我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她就是我贴心的小女儿，我是绝对不会让人抢走她的。即便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个人能够抛弃她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他当初离开，可没管孩子们的死活。小石头不是亲生的，可小丫是啊。而且才五岁，你说他怎么那么狠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那对蛇蝎夫妻把任何一个孩子抢走。所以我觉得搬走，是很合适的选择。”

    曲小西：“那倒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刚说完，她就看到没关好的门缝外站着小小的身影。

    “我们搬走了，他们就算是回去，也找不到我们。我觉得这样对两个孩子都好，别看我们过得不错，可是这样的世道下，多少人卖儿卖女，特别是小姑娘，往那恶心人的地方一扔，可能换来不少钱，我可不敢高估他们的人品。现在我们搬出来了，他们就算回去，也找不到任何人。而房子重新出租，不是原来的租客，他想找人打听都做不到。”

    说到这里，她浅浅的笑了出来：“这样我多少能够安心一些。”

    曲小西：“那么那对夫妻，是真的找不到了吗？”

    蓝彩蝶：“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也没有托人去巡捕房打听，与其把钱扔给那些人，我宁愿买肉给孩子们吃了！他们哪里会是真的干人事儿。”

    曲小西失笑。

    她问：“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蓝彩蝶眨眨眼，意味深长的笑。

    曲小西福灵心至，突然说：“那……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要在这里租房子吧？”

    蓝彩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你好聪明呀。”

    曲小西再次无言以对，她缓缓说：“你真的要租住这里的房子啊！”

    蓝彩蝶：“怎么？你不欢迎啊？”

    曲小西：“我又不是房主，有什么欢不欢迎的？如果是熟悉的邻居，我乐不得呢。毕竟陌生人，也不知道好不好相与。”

    蓝彩蝶失笑，说：“你还用担心这个？我觉得不管什么人你都能想出的游刃有余的。”

    曲小西摇头：“才没，我其实很怕和陌生人相处的。”

    蓝彩蝶：“没看出来。”

    她笑够了，说：“其实我想搬走，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图了安全。外面哪里有租界安全呢？如果我一个女人跟许妈两个人，自然怎么都行。但是现在还有两个孩子呢！我寻思搬过来，怎么都安全很多。虽然房租是贵了点，但是能在租界里租到四十块的房子，真的也挺少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曲小西眼睛闪了闪，说：“确实是这样的，虽然你的房子距离租界不远，但是到底跟租界没法儿比。”

    蓝彩蝶点头：“对啊！这里位置真是相当好。”

    曲小西又扫了一眼门口，就见小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说：“那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蓝彩蝶：“这几天吧，那边弄妥当了，我就搬过来。”

    她说：“我的东西多，这几天会偷偷先搬一些东西过来。好好一个搬家，搞得跟做贼一样。”

    曲小西很服气了。

    她说：“那你住那个房间？”

    蓝彩蝶指了指楼上，得意洋洋，说：“你楼上！”

    曲小西：“……哦。”

    不是，大姐，这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但是蓝彩蝶就是这么得意，开心！

    曲小西：费解。

    而此时，小北拉着小丫出来，皱着眉头，说：“小孩子不可以偷听讲话的。”

    小丫对着手指，小小声：“我不是有意的。”

    她是过来洗手手的，路过书房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她的名字，这才停下脚步的。

    其实，她小小的心里是很怕被丢掉的，所以，所以就忍不住偷听了。

    “对不起。”

    小北看着她忐忑的样子，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就算是对不起，也是要跟房东姐姐还有我姐姐说呀。”

    小丫小小的哦了一声。

    小北抿抿小嘴儿，说：“不过，这一次，就算了哦。我就不揭发你了。但是以后，你不可以这样的，小孩子不可以对自家人这么鬼鬼祟祟。”

    小丫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的。”

    想到“妈妈”很疼她，是为了她搬家，小丫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虽然全家都对她很好很好，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有些担心的。她最知道了，自己在这个家里，其实是一个外人的。

    她好怕，妈妈不要她。

    毕竟，她亲爸爸都不要她了。

    但是这一次，她总算是放心了。

    原来，真的没有人把她外人。

    她深深的吁了一口气，仿佛是将心里的所有忐忑都吐出来一样。

    “小北哥哥，以后我会好好表现的。”小丫拉住了小北的衣袖，说：“我会乖的。”

    小北揪了揪她的羊角辫，说：“你就没长一张乖乖的脸。”

    小丫鼓起脸蛋儿，她自从来到蓝小姐家，成为养女。吃得好用得好，虽然练武很耗费体力，但是也还是肉乎了很多，不是之前那副营养不良的小豆芽菜样儿。小脸蛋儿白白净净的肉呼呼。

    一看就是个生活的很好的小丫头。

    小丫头认真：“我才不是淘气包。超！乖！”

    小北敷衍的哦了一声。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说：“我知道，你心里很忐忑的。”

    小丫赶紧点头，两个小孩子手拉手坐在后门的台阶上说悄悄话。小北继续说：“但是大家都很疼你的，房东姐姐一家是好人的。你不要担心，有什么事情，要大胆的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才会猜错呢。一家人，不要这样。”

    小丫：“我知道的。”

    她笑眯眯的戳一下小北的胳膊，说：“小北哥哥，你真是一个好人。”

    小北扬头：“那是！”

    两个小孩子碎碎念个不停。

    曲小西看到二人坐在那里，默默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