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最后的夏天

睡着时打呼噜的寝室友都没有，只有阮蒙迷迷糊糊地擦了擦眼睛，问了句：“光锦你起这么早啊……别忘了彩排……愿赌服输……女主角……”

    阮蒙那英俊的室友木着脸下了床，顺便拽了自己的床单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呼啦啦的水声。

    男人利落地洗完床单，搭在阳台上，又反身走了回来，走到阮蒙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严肃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

    阮蒙丝毫没感受到这迫人的目光，自顾自睡得香甜。

    肖乔第二天就遇见了那位奇怪的学姐，她还是不说话，坐在上回的那颗榆树下，幽幽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走过去主动打招呼：“学姐，你身体好一些了吗？”

    “……”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肖乔挠挠头，这位高冷的学姐……是不是不会说话啊。要真是这样，她纠缠着对方说话，岂不是戳到了她的痛点？

    肖乔想了想，掏出纸笔，低下头飞快地写。

    学姐的视线在纸面上一扫而过，又落在了肖乔的头顶上，她的目光有些怅然，心思不定的样子，只是这副表情在肖乔抬起头之后，很快就收敛了。

    纸上写着：“学姐，你长得真好看。”

    学姐的表情呆滞了一瞬间，抬眼看她的时候，颇有些复杂难辨。学姐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拿过肖乔手里的纸，低头写着什么。

    肖乔的视线被她的手指吸引。

    她的手指修长，却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细软葱白，而是骨节分明，带着力量感，这双手比寻常女生的手要大了一圈，肖乔眨眨眼，凑近了一些。

    这时学姐已经写完了她想说的话，见她凑过来，伸出手指顶上她的脑门将她推开，白纸糊了肖乔一脸。

    上面写着：“后天的话剧舞台，来看。”

    肖乔笑眯眯地点头：“是迎新晚会上的舞台吧，我会去看的。”

    学姐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那种疏离感瞬间就褪去了。

    这一天送完水，阮蒙拎着奶茶堵住了肖乔：“给，这是你最喜欢喝的奶茶吧。”

    肖乔有些惊喜：“你怎么知道？”

    “我问的你室友，她们说你喜欢喝这家的奶盖，还要双倍奶盖，只是因为这家店离学校远，所以懒得去。”

    少年眼眸明亮，哪怕是再不通风情的女孩儿，即便不动心，也很难不去欣赏。

    两个人沿着学校傍晚的林荫小路上走着，阮蒙瞥着她。

    “喜欢吗？”

    “喜欢。”

    “满足吗？”

    “满足。”

    “想天天喝吗？”

    “……想。”

    少年愉快地笑了起来，诱哄着问：“要不然，咱俩试试？”

    肖乔猛吸一口，奶茶涌进嗓子里来不及咽下，随着咳嗽尽数喷到了阮蒙脸上：“你说啥？”

    少女瞪圆了眼睛，无辜而纯真；少年嬉笑着，掩藏不住一颗真心。黄昏的光影投过叶子的缝隙洒落下来，两个人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女主，气氛静谧美好。

    “我说，我们俩谈恋爱吧。”

    “别了吧，我虽然还挺喜欢你的，但是不是那种喜欢。”

    阮蒙拦住她的去路，苦口婆心地劝说：“甭管是哪种喜欢，你不是不反感我的接近？这就说明我们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趁着肖乔皱眉思索的功夫，阮蒙又说：“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你就是我的初恋，我会对你好的。”

    “那我们最多只能拉拉手，你不能亲我。”

    “放心，我才不是那种色胚，我在这方面堪比周光锦，洁身自好。”

    肖乔莫名：“周光锦是谁？”

    阮蒙一挥手：“……不重要，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两个人像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顾客和菜贩子，一毛钱都要斤斤计较。最后肖乔拧眉，勉为其难地说：“那就试试吧。”

    阮蒙眉开眼笑，想要抱她，但又带着点无从下手的笨拙，最后哥俩好似的搭上了她的肩膀。

    “女朋友，嘿嘿。”

    肖乔也笑：“嘿嘿。”

    两个人乐呵呵的，像两只傻狍子。

    忽然，阮蒙余光瞥见了一个人影，大声招呼起来：“光锦！光锦，我在这儿。”

    肖乔循声望过去，只看见一个男人清瘦高挑的背影，背着他们越走越远，听见阮蒙的叫声之后，脚步反而加快了。

    有点莫名的熟悉。

    这个念头才刚兴起，她就看见阮蒙一边喊着“周光锦”，一边追了上去，肖乔愣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她刚刚交往的男朋友，抛下了她，去追一个叫什么周光锦的男人！

    隔了一天，迎新晚会如约而至。

    此时距离开学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大学生的新鲜感逐渐褪去，一部分逃了晚会，去往文体馆路上的新生三三两两。肖乔和寝室友们走到文体馆附近，突然有人说了一句：“那边的不是阮蒙吗？他谈恋爱了？”

    肖乔的心跳加快，循声望去，心里想着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寝室友们自己和阮蒙——

    想法止于她看清不远处的人，灌木丛掩映下，阮蒙和一个瘦高的女人搂在一起，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看见阮蒙那憨憨的笑脸。

    肖乔微笑：笑你大爷。

    因为少女的自尊心，她没有上前质问，只是低着头编辑了一条措辞严肃的短信。

    【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我并不喜欢你，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我们还是分手吧。】

    活脱脱一副渣女口吻，发完了短信，肖乔就拉黑并删除了阮蒙的联系方式。

    之后的话剧肖乔自然也没有再去看了，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这段兴起时轰轰烈烈，结束时又悄无声息的绯闻，逐渐消失在每日都有新鲜新闻的校园里。

    又过了两个月，有同班的男孩子不顾肖乔的拒绝，大张旗鼓地在宿舍楼下点蜡烛告白，她拎着暖水壶冷着脸下楼，泼灭了蜡烛，也破灭了那颗火热的少男心。

    看着男孩面如死灰的脸，肖乔动了同情心，她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不是你不好……这么说吧，我喜欢女的。”

    ——此时肖乔的心里想着，反正大学不想谈恋爱了，不如就来一次釜底抽薪吧。

    果然，自从肖乔性取向的风声传出去之后，她再也没有遇见过跟她告白的男同学了。如果说这段时间她的生活里还有一丝波澜的话，那就是肖乔偶尔会想到那个高冷的学姐，她好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校园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