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城摆手道:“这个事情没得商量!”
吕延通道:“赵书记,大家请客,压力不大,可是,如果由您一个人来请大家的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不就走财政吧,我来报销。”
赵长城正色道:“这是私人宴请,怎么可以报销呢?难道你经常帮人报销这种票吗?”
吕延通心想,你一个人廉洁,也没有什么用啊,江州这么多的大小干部,哪个不是变着法的找各种票来报销呢!但他当然不敢把这种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笑道:“当然不会了。这怎么可能呢!既然赵书记执意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心想到时候我一去就把单给买了,不给你请客的机会就行了!
对于公款吃喝,赵长城心里镜似的亮堂,比任何人都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然而这件事情涉及太广太大,不是现在的赵长城可以去刹住这股吃喝风的。
水至清则无鱼,一定要把这些浑水趟干净了,估计赵长城也把江州的大小干部得罪遍了。这个黑脸包公,赵长城现在还不想也没有能力去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管住自己,管住自己身边的几个人,尽量带个好头,以身作则,然后再徐徐图之。
吕延通把事情办成了,十分高兴,又跟赵长城聊了聊,这才告辞离去。
赵长城先跟市委的季泽同志商量此事。
季泽听说要跟市府办那边的人合伙庆祝,最开始有些不太情愿,这人多了杂了,不利于自己跟赵长城搞好关系啊!但见赵长城都已经决定了,自己断无理由去反对赵长城。
既然不能改变,那就要学会笑着承受,季泽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笑道:“赵书记,您是领导,又是今天宴会的主角,一切自然由您说了算,您叫我们往东,我们就不敢往西啊!”
赵长城道:“那就这么定了,地点定在五福镇的生态基地,下班后,大家直接过去。季泽同志,我先说在前头啊,今天的酒菜,我来请,你们谁都不许出一分钱!”
季泽也跟吕延通一样的心事,心想我一到场就把单给买了,我看你怎么请客!便笑道:“行行行,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赵长城现在行政级别不同了,季泽对赵长城的称呼也有了改变,用上了尊称。
赵长城翻出蓝诗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一通,蓝诗就一迭声的笑道:“恭喜赵书记,贺喜赵书记,荣升正厅级别的高官啊!”
赵长城笑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蓝诗道:“如果还这点灵通都没有,还有脸在江州混吗?”
赵长城说了要去她那边吃饭的事情,蓝诗笑道:“可巧了,我正要开口请您的客呢,你们只管来吧,一切都由我包了,一定好酒好菜伺候好众位大爷。”
赵长城道:“今天这个单,还得我来买,你要是跟我抢,我就换地方了。”
蓝诗道:“既然赵书记这么说,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长城道:“你给我记住了,这个单只能由我来买,我待会就会叫人去订餐和买单,其它人若要买单的话,你就告诉他们,我已经买单了!”
赵长城对季泽和吕延通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早就了然,所以就事先把这个口子给堵上了。
还没有放下电话呢,听到外面丁松的喊声:“喂,你们是什么人?不可以乱闯!喂,站住!”
赵长城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门口一眼。
门外传来一声很大的回答:“纪委查案!让开!”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赵长城的俊眉猛然皱紧,冷笑一声,便结束了跟蓝诗的通话,安然若素的批阅文件。
门外边,丁松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随便就硬闯书记办公室的人,职责所在,令他不得不防,急忙起身,几个箭步抢在那几个人的前头,挡住了赵长城的办公室房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时不是你们随便可以闯的,快快出去,否则我就叫保安了。”
来的三个人里,为首的是一个显得很成熟的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这个人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摆着一张跟年龄并不协调的老脸。他伸手来推丁松,沉声道:“纪委办案,让开!”
丁松的心咯噔一跳,暗想这是什么阵势啊?纪委办案?就算是纪委办案,也该由纪委的领导出面前来商谈工作啊。何况赵书记也不管纪委的事情,纪委办案向来独立,跟主要领导商量,很少会跟副书记来商谈的,除非某个案子很重大,需要几个副书记进行表态,或是某个案子牵涉到了这个副书记。
丁松对纪委的几个正副书记自然是熟悉的,但面前这三个人,并不是纪委的领导。
看到对方居然敢在这里动粗,丁松冷笑一声,挡开那个人的手,说道:“对不起,请出示你们的有效证件,并说明来意,否则请回去,叫你们领导前来。”
丁松近年来一直为市领导服务,先是为市委一把手戴臣服务,现在又是为赵长城服务,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领导的秘书呢?便是一般的副市长见了丁松,也是持之以礼,现在一个纪委里面名不见经传的小家伙,居然就敢在自己办公室里撒野,叫他怎么不火大?说话声音也就声色俱厉了。
“你敢拦我?信不信连你一起!”中山装男子傲然说道。
丁松道:“你当我是吓大的啊!没有正当理由和有效证件,这里是进不去的,你们再无理取闹,我就叫保卫处的同志来了!”
中山装男子冷哼一声,缓缓的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打开来,在丁松面前晃了晃,便欲收起。
丁松道:“没看清!交上来!”
中山装男子极端不悦,但丁松态度强硬,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也不敢硬闯,便又将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
丁松一把夺下来,打开来,慢条斯理的看了看,又打量中山装男子两眼,说道:“陆涛?这是你本人?”
陆涛道:“当然是我本人!这也能造假吗?那是我大学毕业时的照片!”
丁松道:“陆涛同志,你们所来何事?”
陆涛道:“办案子!”
丁松道:“办什么案子?若是汇报工作,你跟咱们赵书记搭不上边边。”
陆涛冷笑一声,说道:“这桩案子涉及到赵长城同志,我们要带他回去审问。”
丁松轻轻一笑,把工作证扔还给他,说道:“开什么国际玩笑?陆主任,赵书记能犯什么事?你们肯定搞错了,你还是回去弄清楚再说吧!”
陆涛板着脸道:“你想阻挠我们办案?那就休怪我们硬闯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丁松针锋相对的说道:“我只是阻止几个无聊人士前去骚扰赵书记!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陆涛对身边两个同志使了使眼色,说道:“拉开他,我们继续办案!”
那两个家伙,是被陆涛收买了的死党,自然乖乖的听陆涛的话,当即上前,各自伸出手臂,来抓丁松的胳膊。
丁松沉声喝道:“想干什么?这里是市委书记办公室,由不得你们胡来!”
他为人机巧,眼见两个男子来抓自己,而陆涛才是这场戏的主谋,便将身子一矮,往前一冲,拦腰抱住了陆涛,用力往后开去,说道:“出去!这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再敢胡来,我就喊保卫处的人了!”
那两个家伙没料到丁松反应这么迅捷,两个人的手都抓了空,反过身来想抓丁松,但听到丁松声色俱厉的喝声,停顿了几秒,看向陆涛。
陆涛羞怒道:“快把他拉开!丁松,你妨碍纪委公务,此罪非小!识相的速速停手!”
丁松将陆涛撞开几米,几乎就要撞出门去了。
另外两个家伙,走将上来,把丁松给拉开了。
外面闹哄哄的,赵长城在里面其实早就听到了。
市委的办公楼是老式的楼房,隔音效果没有市政府那边的好,平常声音说话还好,不贴墙听的话,基本听不到什么,但如果嗓门大一些,马上就能听到说话声音了。
赵长城没有起身,也没有出去制止。他相信丁松会有办法处理好的。
现在的江州市里面,纪委书记一职是由祝文兼任的,这也是沿袭夏坤同志的旧制,祝文是市委副书记,办公室就在赵长城隔壁,但祝文平常办公,都是在纪委那边的办公室里。
赵长城不知道祝文此刻在不在隔壁办公室里,心想这事情祝文知情吗?市纪委想来查我赵长城?这事情透着莫名的诡异啊!
赵长城自问,自从到江州上任以来,从来没有犯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赵长城主管江州的工业和农业,还分管政法工作,经手的大项目、大工程,不可谓不多,很多工程,动撤上千万上亿的投资,都由赵长城手里批走,想请客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但赵长城立下了规矩,凡是请客送礼的人,一律不予接待并且列入黑名单,永远没有下次面谈的机会!
这条规矩一出,自然就堵住了那些想攀关系的人,但总有一些不信邪的家伙,偷着拐着给赵长城送礼送钱。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有一次,有人等在赵长城回家的路上,尾随赵长城上楼,赵长城一开门,他马上就提着袋子跟进来,顺手就将袋子扔在墙角的鞋柜旁边,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要离开。
赵长城拿起那个袋子,照着那个人脑袋直接砸了过去,打得那家伙昏昏沉沉的,晃了几晃才站稳脚跟,待他站定之后,赵长城早就将门关上了。
还有一次,赵长城算算自己的手机话费该没有了,便去交钱,谁知道一查之下,吓了一跳,话费里居然有五万块钱的余额!
赵长城马上就明白过来,这肯定是某些人给自己送的礼物呢!这送礼的人也有意思,事后连电话都没有给赵长城打一个,赵长城也就无从考证这是哪个人送的礼,只得如实向相关部门进行了反应,并如数上缴了别人代充的话费。
中秋节向来都是送礼的佳节,这个时候,赵长城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会有选择性的收受礼品,但机关和陷阱却是无处不在的,有好几次赵长城都在月饼盒子里或是烟盒子里翻出钱来,这些钱赵长城自然是全部上交的。
赵长城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一路走来,并没有什么过失,也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让人去调查,便安下心来。
至于祝文,赵长城相信他,这个事情,祝文同志应该还不知情,如果祝文要是知道的话,陆涛也走不到这里来。
别说自己没犯什么事,即便是真的犯了事,想来祝文同志也会包庇自己吧?最起码会提前知会自己一声吧?绝对不会这么闷声不响的,就派人前来查自己,还说什么要带回去审问,简直就是乱弹琴!
外面还在争执之中。
赵长城在丁松心目中,那就是无比高上的存在,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诋毁赵长城。现在这个叫陆涛的纪委工作人员,居然想闯进去带赵长城回纪委审查,这在丁松看来,几乎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丁松是赵长城的秘书,是领导身边的贴身人,赵长城的许多事情,丁松都知情,不管是工业还是农业工作,不论是企业改革还是扫黄打非工作,丁松大都跟在赵长城身边,见识到了赵长城无数次的拒绝别人的请客送礼。
赵长城收到的很多莫名其妙的钱财,还是丁松上交给相关部门的,每当看到赵长城这么做的时候,丁松对赵长城的敬仰就多上一分。他以前跟戴臣时,也看到过戴臣收受各种钱财礼品,但从来没见戴臣主动上交过,更没有见他声色俱厉的拒绝过别人送礼。
丁松相信赵长城,同时也比较熟悉纪检部门的办事程序,知道以陆涛这个级别的人,是无权对赵长城进行调查和审问的。
开什么玩笑!赵长城现在可是正厅级别的干部!想查赵长城,起码也得江南省里的纪检监察部门下来办案吧?
你一个小小的市纪检监察室主任,就敢闯进来查赵长城?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丁松对陆涛等人的行径十分不齿,料定他们是受人指使,前来捣乱的,因此底气十足,说话做事也就丝毫不留情面。
双方的冲突眼看就要升级。
陆涛的确是受了张贵的指使,前来找赵长城的茬。
张贵主动找到陆涛,约他见面,两个人做了一次长谈,在谈话中,张贵对陆涛表示了关心,并重提上次陆涛前来拜访他的事情,言语之中表示,自己愿意接受陆涛成为自己圈子里面的人,但要陆涛去做一件事情。
古代有一个词语,叫做投名状,凡是入伙好汉帮者,都要上交一份投名状,而这份投名状,极有可能是一个人头,用以证明你的胆量和决心,也让你走上一条不归路,无从回头。
陆涛明白,张贵要自己做的事情,就是投名状。
当然,不用杀人那么残酷,但跟真正的杀人也没有两样,一种是用武器杀人,一种是用笔墨和舌头杀人!
陆涛是纪检委方面的人,他明白自己的价值,就在于调查官员,从而打垮官员,现在张贵找到自己,证明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而且多半是要调查某个官员。调查一个官员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对付他,置之于死地!
这是张贵对陆涛的一次利用,但陆涛心甘情愿的接受。
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只存在程度的大小不同罢了。
一个人有利用价值,这是一件好事,最怕的就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连被人利用的地方都没有。
张贵这么有权势的人,都要来利用自己去做某些事情,反证了自己也是一个人才啊!连市长都办不到的事情,必须要请自己出马去办呢!
而且利用也是互相作用的,你利用了我,接下来我也可以提出要求和条件,进而利用你,进行一场等价或是稍微廉价的交换,只要各取所需即可。
在官场打拼多年,陆涛早就不是南大校园中那个有些傲气有些风骨的校学生会主席了,生活和现实,逼他学会了忍耐,也逼他学会了交易!
交易在现实生活中,是无处不存在的,我们的每一次买卖,每一次的衣食住行,甚至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学习,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婚姻,都是在进行一场或大或小的交易。
当张贵缓缓说出要陆涛对付的那个人的姓名时,陆涛偷偷的笑了。
赵长城!
张贵要对付的人居然是赵长城啊!
自己到处寻求靠山,不惜忍辱负重,甚至于不惜奴颜婢膝,不就是为了早日升职,早日将赵长城踩在脚底下吗?
有些人靠爱生活,靠爱努力,靠爱上进,有些人却靠仇恨生活,靠仇恨努力,靠仇恨上进!
陆涛就是属于后者。
陆涛之于赵长城的仇恨,由来已久,早在南大之时,从左晓霞起,这颗可怕的种子就已经种下了。之后,两个人之间摩擦不断,冲突频起,一次又一次的上演对手戏。每次都是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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