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她的好姐姐。
孙昭突然打了个喷嚏,引得一对璧人回头看她。她眸子忽闪,柔柔地一瞥齐骁,声音软糯香甜,“大将军,此处颇冷。”
冰冷的脸上险些挂不住风雪,齐骁方才还被玄清公主烦得几欲发怒,哪知眼前这位更能撩拨他的情绪。
孙昭立于天地苍茫的白色之中,因寒冷紧了紧衣领,露出楚楚可怜之态,柔嫩似新芽的嘴唇微微颤动,令人想要一亲芳泽。
婢子怀抱披风,欲为她加衣,她却不应,一双幽怨的眸子偏偏盯着齐骁不放。隐隐流转间,眼神含羞带怯,竟是撒娇。
齐骁抿唇冷哼,上前取下婢子手中的披风,替她覆在身上,细细穿戴整齐。然后竟如来时一般,旁若无人地握住那冰冷的小手便走。
两道身影自玄清公主身侧擦过,越走越远。
自始至终,孙昭未看玄清一眼。及至远离数步,齐骁松了手,语气含笑,“殿下又在祸国。”
孙昭微微欠身,神情冷漠似冬雪,“教将军误会至此,本宫惶恐。”
分明是她先行撩拨作态,此时反而不认,齐骁也不责怪,话锋一转,道:“玄清公主年逾十九,何以不嫁?”
齐骁斜眼望去,但见她面上一凛,自牙缝蹦出几个字,“将军又在装聋作哑。”
“哦?”齐骁眉梢一抬,“请公主明示。”
“玄清受宠,十三岁便开始择驸,大将军却佯装不知?”她不笑的样子端庄美貌,却满是敌意。
但凡有功之臣,哪个不怕尚主。皇帝忌惮兵权旁落,便会将女儿下嫁于当朝权臣,因而一旦重臣尚公主,必然要卸下朝中职务,成为一个女子的禁脔。
齐骁早就心知肚明,自然没有尚主的心思。
且说那玄清公主,十三四岁便对齐骁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众臣不由感叹,齐骁竟成了禁脔。可齐骁心中明了,玄清及笄那年,哭闹着向上请旨,恳请留在宫中侍奉帝后。
于是玄清公主的婚事便搁下了。又过了几年,玄清公主便过了及笄的年龄,却任然待字闺中。
可是眼前这位玄音公主,却像是了解来龙去脉般,对大将军的行为嗤之以鼻。
“殿下且听下臣一言。”齐骁转而挡在她身前,迫使她抬头看他。
“殿下心高气傲,锋芒毕露,于这宫闱之中,实在凶险。”他一字一顿,夹杂着风雪打在她耳畔。
她又怎会不知,可她几乎有一瞬间的克制不住,握紧了双拳,“本宫何时才能出宫?不做这摄政公主?”
“陛下醒来,抑或太子还朝。”齐骁冷冷道。
“上有年长于我的玄清公主,下有四皇子亮,为何独独选中我?”比起那日在曲阳观中的清丽容颜,她今日傅粉上妆,容貌更佳,却是一副愁苦模样。
“殿下虽然远在曲阳山,流传而出的治世文章,下臣却有幸读过。”齐骁轻轻扶住她的双肩,冷而黑沉的眸子竟逼得她无法低头,“齐骁在此,你不要怕。”
孙昭知道齐骁大胆妄为,却不知他还心细如发,竟然关注过她闲来无事信手写下的小品札记。联想到太傅崔宴所言,又见齐骁此番神情坚定,孙昭心乱如麻。
他究竟是忠君不二的治世良臣,还是犯上作乱阴险之徒,究竟那一个才是眼前之人的真面目?
“明日太子洗马还朝,公主问他便是。”齐骁言毕一语不发,将她送入东宫,又复离去。
冬日的腊梅含香带怯,却盛开得格外美好,点点红蕊点缀苍茫大地,似女子唇瓣的胭脂一抹。
子有将院中的积雪扫尽,露出广陵殿宽阔平直的青石小路。晨起严寒,子有却热得满头大汗,她眼眸含笑,少女的粉颊与院中的红梅交相辉映,自有一番动人之处。
美人美景,令孙昭不由欣喜。她信步至院中,于那梅树间穿梭而行,欲折下一株,养在案上。
她抬起右臂,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手腕,却够不到那一株含苞待放的梅。于是她踮起了足,却仍是差了毫厘。正懊恼间,修长洁白的手指落在眼前,轻轻握住那一枝,微微用力,惊得树上未化的新雪纷纷落下。
“呀。”孙昭轻呼一声,却听耳侧有风声骤起。洁白如羽的大氅似蝴蝶羽翼般舒展开来,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片片落雪下坠,却并未窜入她的后颈。
孙昭扬起脸,看到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浅色长衫,衬着他君子般淡雅的容颜,教她移不开眼。
他抖了抖大氅的落雪,在她面前展开手心。
掌心之中,恰是方才那一株含苞待放的梅。
“公主喜欢这一枝?”夙夜盼望的声音,如清风拂面,如暗香入怀,令孙昭心中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