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相叹气,齐将军膂力过人,百步可穿杨、两军对垒战无不胜。然而他最为百姓津津乐道的,却是无女可挡的美男计。
“可是峨眉杏眼的黄衫少女?”已有女冠忍不住,主动上前询问。
齐骁目光一转,向女冠望去。
女冠见齐骁不做声,唯有一双墨眸漆黑似无边深夜,不由俏生生道:“那便是玄音,她是宫里来的,和我等穿着不同。”
“唔……”齐骁分明是笑,可眼睛里的寒冰教人不由一颤。宫里来的、黄衫……哑女?如此便错不了。
“多谢小师父。”齐骁的声音沉寂而寒冷,修长的指轻轻拂过女冠的侧脸,分明是被男子轻薄,那女冠却羞红了一张脸,含羞带怯地露出笑容,下一刻,竟然晕厥过去。
“大将军太过鲁莽!”凭虚道长以拂尘指向齐骁,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鲁莽?”齐骁收敛笑容,寒着一张脸,冷冷望着凭虚道长,“限你一日内交出玄音,否则,鲁莽如本将军,便纵火烧了这曲阳观。”
“你……你!”凭虚道长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北有戎国,四年前举兵大梁朔城,一路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所不为,时大将军远赴朔城,扬言诛灭戎军。而后之事,无人不晓。一月内朔城血流成河,再无半个戎军,唯有城门之上挂满戎军首级。一时间偌大的朔城,变成野鬼空城。
凭虚道长想到此处,已然冷汗如注两腿发软,却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已经走远。
卫相白衣不染纤尘,为这茫茫素白天地再添风流,“若寻不得公主,是否要另寻良策?”
齐骁英俊的脸上升起阴霾,“国难当头,就是绑,也要将她绑回去!”
二人恰好路过玄音藏身的那棵大树,齐骁冷如树挂的声音刺来,冰得玄音一个寒噤。
“扑簌簌”地落下了几串树挂,啪啪地坠于地面。
齐骁回过头,一双眼狠狠盯着树上的某处。玄音隐在暗处,看不清齐骁,料想他也看不到她,可他阴鸷的眼神,仿佛穿过层层树枝和冰雪,剜得她心惊。
玄音当下暗自思量,自此时此刻起,她便坐在这树上辟谷三日。若是渴了,便喝些雪水解渴,若是内急……如何是好?
日头偏西,终于消失在远处的山峦中。玄音困意渐浓,却仍是冷得浑身哆嗦,尚未入夜,无边的凉寒自领口袖口贯入衣衫中,渐渐的,脸颊麻木,四肢冰凉,玄音不知自己能否撑到齐骁撤军。
此处的松柏皆有几十岁的年龄,玄音于高枝之上,可见山下隐约亮起了火光,蜿蜒如龙,直冲云霄。难道齐骁要趁夜搜山?玄音猜不透齐骁所想,只见那蜿蜒的长龙缓缓而来,不偏不倚,恰好在她藏身的树下停住。玄音神经紧绷,只这一念,树上便又扑簌簌地落下新雪。
齐骁去了又回,漆黑的眸子比夜色还要深沉。眼前的柏树之下,凌乱地飘落着团团新雪。
大雪早停,此处怎会有雪花簇拥成团?若不是扫地的女冠未打扫干净,便说明此树一直在落雪。究竟是树上有什么,才使得高处的散雪、树挂纷纷下坠?
卫相转头,见齐将军抬头仰望,薄唇紧紧抿成一线,竟是成竹在胸的模样。
卫相便也抬起头来,努力想要看清这柏树的傲然之姿,却仍未发现他要寻找的。于是又回头看了看势在必得的齐骁,不确定地扬声道:“下臣卫则尹,恭迎公主殿下回朝。”
“卫相真是对牛弹琴。”齐骁嗤笑一声,挥动右臂道:“烧!”
羽林军得令,将负在身后的松柏枝桠堆满柏树,而后掷出一支火把,将枝桠尽数点燃。
“此柏乃先皇所植,齐将军不可鲁莽!”凭虚道长强忍着呛人的浓烟,带着一帮女弟子,欲将树下之火扑灭。
“嗯?”齐骁面色阴冷,“道长请站远些。”
羽林军得令,“哗哗”地亮出利刃,逼得将曲阳观的一干女子连连后退。
“齐骁,你何以如此嚣张!”凭虚道长拼了老命,竟是冲到齐骁面前。话未说完,齐骁便捉了凭虚道长,对着她的后脑便是一击。凭虚愤怒的一张脸尚未收回表情,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众女冠见状,再无人敢来,只得眼巴巴瞅着冲天的浓烟飞入浩瀚夜空,一时间人人被熏得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