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命难违

    05

    小姐读书那段日子，对于我而言并不是索然无味的。

    因为每次在上课不久后，总有个小孩从私塾外墙的狗洞钻出，被我抓包。

    私塾入学的年龄为七八岁，但因为他很瘦小，看着只有五六岁。

    前几次他钻出来后，我们只是面面相觑一会，谁也没搭理谁。

    后来有一次，我忍不住拽住他。

    “读书机会难得，你干啥要逃呀！”

    他甩开我的手，“你管我！”

    这小毛孩真是令人气愤。

    “我就管，我要进去告诉私塾先生！”

    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随便你，那老头子也管不得我。”

    我有些无奈，肃静地问他，“为什么不好好上学？我可是连学都没得上。”

    他摊手道，“先生教的内容我早会了，不用学。”

    我半信半疑，“你念给我听听。”

    小孩不假思索地开口，“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虽然我听不懂，但他念的的确是我平日听到的学童读书的内容。

    “《三字经》我三岁的时候啊嬷就教我了，《百家姓》、《千字文》、四书五经我也自学过了，都会背！”

    看他长得十分俊俏，着衣大方，必是贵人子弟。

    我只好撇撇嘴，以示无言。

    他看我不太开心的样子，竟主动提出了给我教书。

    “你没上过学，我可以给你教《三字经》。”

    06

    私塾的后门外，有一处杂草丛生的荒地，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溪水。

    打那以后，他每天上课不一会就钻出来跟我会面，教我读书识字。

    我俩坐在草坪上，他拿着小树枝在地上给我比划。

    “人之初，性本善。意思是，人出生之初，禀性都是善良的。”

    他生得白白净净，教书的样子也很仔细认真。

    我点点头，他又继续道，“性相近，习相远。这句话是说，人的生性相近，只是因为后天所处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育不同，彼此的习性才产生了具大的差别。”

    我顿了一下，有些不解，问他，“可是后天所处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育自己并不能全然选择，反倒像天注定的。所以人的习性，自出生起就意味着不同，怎会是后天使然。”

    他皱皱眉，思索了一会，“人定胜天，你可以改变自己，也可以改变别人。”

    理是这个理，但并不那么说服我。

    他看向我，眼神澄澈明亮，“只要你想。”

    ……

    他教给我的一字一句，我一直都记在心上。

    07

    那些日子里，他从“人之初”一直教到我学完三字经，大概三个月左右。

    我和他说，希望以后的自己可以摆脱丫鬟的身份，开一家小酒楼，当个小富人。

    他笑了笑，夸我有志气。

    他说本以为我的梦想会是嫁入富贵人家，没想到居然是白手起家。

    我哼哼了一声，跟他说自己在未来定不会仰仗贵人，至于夫君，找一个文文静静，乖乖听话的斯文书生就好。

    他看着天空，眼眸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后来，他家里人不让他继续在私塾念书了，说是专门为他请了私人家教。

    他离开得很突然，没来得及和我道别。

    我在后院的小荒地等了好多天也不见他，直到他捎了一封信拖小厮送来。

    信里写了简短的告别，并且附上了《三字经》最后的两句，“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励。”

    我已经能够自己翻译出来了，“勤奋学习就会有所成就，老是嬉戏玩耍就没一点好处。你要以这句话为戒，时刻提醒自己应该努力、尽力。”

    这是我幼年时期，接受过的最好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