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能活多久,但其实,没有意义。你要做的,就是尽力去活,该治病就治病,该生活就生活。”
可是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对一个将死之人说的呢。
“你户口在广东,赶紧回去吧,在那边治疗方便一点。”医生在莫丞一走之前嘱咐,还是温和笑着的,“好好配合的话至少能有半年吧。”
莫丞一还没从医院出来,刚踏出诊室,就站不稳,跌撞地冲进洗手间,锁上门,捂着脸哭。
以前是感到绝望,如今,大概真的绝望了。
他仔细回想,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兆头的。
好像很久了,持续发烧,胃部不适,浑身疲乏,他真的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在这所谓的事业上。
他把身体砸进了黑暗的无底洞里,回不了本了。
这场放逐游戏,莫丞一知道自己彻底玩完。
这段在医院的回忆,时不时就冲上他的大脑,以侵略的姿态把他的思绪包裹。
直到俞冬打电话过来,莫丞一才知道他唯一的羁绊就是俞冬,不舍得的也是俞冬。可是没有用。
舍得和不舍得,只有那些有时间成本的人可以做的决定,没有时间成本的他只能被决定。
莫丞一站起来,把体检报告又摊开了,请了一整天假没去排练,他依旧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之后的生活。
这可能是2010年最糟糕的消息,2010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花了一天时间去消化,理解,最后妥协认可这件事。
他快死了。
以前想死这么多次,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再辜负俞冬了。俞冬应该过他该过的生活。或者找个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孩子,或者找个男朋友代替自己的爱护着他活下去。
还是男朋友吧,莫丞一实在想象不出俞冬和女生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他想着想着就不自禁笑了,笑了不到一秒就又哭了。
“操……”莫丞一拳头砸在床褥上,软绵绵的,拳头砸进棉花里有什么用,“为什么是我……呢。”
当年,莫丞一刚认识俞冬,俞冬还是比他矮上一个脑袋不止的小不点,说话还带着女生的声线。
欺负他的人都喜欢一拳砸在棉花里,莫丞一看得心里不舒服。
莫名其地就担起来保护他的任务。
然后兵荒马乱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十年后的今天,成了现在这样一团糟。
如果再重新来过,莫丞一他想他大概不会和俞冬有半点交集。被耽误的人,是他一个就够了。
第二天天刚亮,莫丞一把体检单对折两下,收起来放在口袋里的时候,有一种交代后事的错觉。
从房间出去,给向叶香发了一条短信,昨天她打了好多个电话,莫丞一都没接,她来酒店敲门,莫丞一只装聋。
——我今天回去排练,昨天不舒服去了趟医院。
没过多久,向叶香就回了一个言简意赅的“赶紧”。
好像把他那句“不舒服”给屏蔽了。
他们什么时候能对艺人好一点。不过都习以为常了。发烧跳舞的艺人也很多。
甚至,有些没出道的女练习生更疯狂。
Discover的练习生尤其是女练习生,每个月都要做一次体重体脂率检查,未达标的,换句话说就是不够瘦的,要停止训练直到体重身材合格为止。
有些女练习生天生不怕胖,倒还好。但有些练习生易胖体质,多喝点水都能浮肿,她们几户每天只吃蔬菜。
蔬菜还是挑纤维素的菜叶吃,有淀粉的土豆马铃薯都不敢吃。这样吃不够还要排练,莫丞一根本不知道她们怎么熬过来的。
前不久才听说有个还在发育阶段的女生因为营养不良住了进医院。
最严重的是前几年一个女生患了厌食症,最后就死了。她没有父母亲人,就这么被结束了生命,不了了之。
莫丞一戴着厚厚的口罩,墨镜,穿梭在北京大大小小的巷子里,最后来到了一家网吧。
他进去登陆了微博,评论都是一片谩骂。
莫丞一悲凉地笑了一下,他都快死了,能不能不要骂了。
他来不及再看多一点,来不及找一条好评,迅速编辑了一条微博,在向叶香下一通催命一般的电话打来前,发出去。
“本人并没有和艺人崔莉莉崔莉莉在舞蹈,有任何恋爱关系。十分抱歉一直以来的隐瞒”。
犹豫片刻,发出去了,便立刻离开网吧。
而他不清楚,在此刻,公司那边公关在崔莉莉的微博发了一条:和哥哥在一起两个月了。
配图是崔莉莉演唱会上和莫丞一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