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送粮草的队伍去了凉州边境,自此再没有回来。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说,粮草被胡人游击军拦截,邬二痴傻不知躲避死了。
邬家没寻到尸体便匆匆办了丧事,头七方过就寻了由头把她打发到寺庙,美其名曰要她为邬二念佛超度,实际是要把她悄悄处死,制造她为邬二守贞殉节的假象。
白秀娘忍不住哽咽落泪:“我不信他死了,我搞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运送粮草,那根本不是他的差事。他虽然傻了点,可……他们太丧尽天良了!”
她的模样不似作伪,立着的衣领被扯的松散,隐约可见底下一道刺目红痕。宋语然问她:“他们要勒死你?”
白秀娘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脖子。
“他们就不担心在京城做官的大老爷将来问他们要人么?”
白秀娘古怪地笑了笑:“要什么人?亲儿子死了都没有人回来哭丧,难道还会在乎一个外人么?况且……”她凄惨地摸了摸小腹,“他们连亲骨肉都容不下,哪里会在乎我的死活……”
宋语然终于惊了惊,没想到还有如此刻薄不顾亲情的人家,原以为宋家已然够无情……原来竟是山外有山,对着白氏倒真的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一直静默一旁的虞琳忽然冷清清地开口:“那他们为何要至你们于死地?”
但凡涉及阴谋生死,无外乎钱财和权势等利益之争,可照白氏说来,她与邬二夫妻二人本就是寄居家族之中,邬二又是个呆傻的,无论哪个方面似乎都碍不着别人。
白秀娘停了哭,目光空洞洞的,自言自语地喃喃:“是啊,我也想不通,邬二在的时候明明……”忽然她浑身震了震,“也许邬二也是他们……”
别人的家事她不好置喙,现下也根本不容她们多说,宋语然的目光落在白秀娘的身上,一身衣裳虽然简单素净,但款式分外别致新颖,不由心中一动,“你这衣裳是自己做的?”
白秀娘愣了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随即苦笑:“我别的不行,就女红尚可,在家无事自己做着玩的。”她每回做衣裳的时候,邬二就会守在一旁痴痴地望着她傻笑,或者寻些新鲜玩意儿跟她献宝。可那样美好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随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又要拜倒,被虞琳拦住了:“求姑娘搭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给姑娘做很多好看的衣裳……”
宋语然一笑还未及开口,恕儿又滑了进来,倚在门框上喘着粗气,她的身后雪花乱飞。“她们……走了……又回来了!”
她话音才落,院门就被“砰砰”敲响。
这是打听到她无权无势不足为惧,所以直接上门了罢!宋语然朝脸色发白的白秀娘笑了笑,才吩咐恕儿去开门:“慢些走,雪天路滑,摔一跤可不是玩的,你家姑娘我可不给你请大夫。”
恕儿当真一步一挪地慢慢挪到院子门口,院门甫一打开,呼啦啦五六个婆子就冲了进来,难为路上这么滑她们竟还走的如此稳当。
宋语然不屑多看她们,只望着天空中絮絮而落的雪花,冷声发问:“你们是哪家的下人?竟然如此无礼!此处佛门清净之地,你们就不怕惊扰了佛祖么?”
婆子们没料到她小小年纪如此有气势,且她们本就心虚,倒是愣了片刻。
为首的婆子长着一张刻薄脸,一双吊稍眼将屋子里的几人打量一遍,并不将她一个小小的商户女看在眼里,挺直了腰板,十分倨傲。
“是我们家的二少*奶*奶,身染恶疾,脑子都病糊涂了,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姑娘,我们这就带她回去。”
她说话的时候并不看白氏一眼,显见的丝毫不担心她已然说出实情。说得再多也要人信,何况她是病的脑子糊涂了,胡言乱语不足为奇。
虞琳就悄悄给白氏把了脉,然后朝宋语然摇了摇头。
身染恶疾,马上就会死去,倒是十分顺理成章。宋语然忍不住“嗤”笑出声。
“青天白日的,这位老妈妈在说什么昏话呢?”不给来人开口说话的机会,她语调温柔却无比坚定地缓缓道:“我与白姐姐本是闺中好友,只因她远嫁凉州我们才分别了这么久,今日能碰巧相遇,倒是要感谢妈妈体贴。我们相谈甚欢,我见白姐姐面色红润并不是身染恶疾的模样。”
老婆子当然不相信会有这般巧合,也不信她无缘无故就要插手相互,当下皮笑肉不笑:“姑娘有所不知,此恶疾甚是凶险,表象是看不出的,需得隔离开来悉心调养。”
这可恶的婆子把她当作无知儿童了么?宋语然亦皮笑肉不笑地回敬她:“既然这般凶险,那我更加得守着白姐姐了,等到明日雪停下山,再找个名医为姐姐好好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