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刘管事带着冯掌柜过来。
这有些反常,按理来说这都年下了,没什么大事需要她来决断。好似有一根线稍稍明朗起来,宋语然默了默,在前院花厅见了他们。
刘管事端端正正地行了礼,然后说明来意:“此地有一家商户,姓高,……”
宋语然压下心中的诧异静静听完,原来高家要跟春风酒楼做生意,偏偏要价甚高。刘管事他们有自己的供货渠道,便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几次三番下来,高家居然垄断了食材供货商,进入腊月以来蔬菜肉价一日高过一日……
宋语然面色不变,问向立在刘管事身后的人:“冯掌柜,是你主张拒绝的?先说说为何。”
冯掌柜头一次见大东家,却怎么都觉得有几分眼熟,并不曾记起虎爷闹事那日厅堂角落里女扮男装的人就是她。
他恭敬肃立:“一则高家的要价颇高,二则他家信誉不好,曾经闹出过以次充好的事……”
高家确实风评不好,她又问:“前些日子被虎爷掳走的姑娘与高家的事,你们听说了么?”
冯掌柜恍然大悟,就是那日见过大东家!
刘管事面色不虞:“听说了,能做出落井下石之事来,可见确实不值得打交道。”却未提及高家生意亏损想要联姻马家的事。
宋语然不动声色,只问:“你们如今有什么打算?”
两人都面露难色,世道本就不好,生意难做,照这么下去,只怕他们早晚得关门大吉。
“先前给你们供货的,是不是有一家姓马?”
宋语然看着两人的脸色,心知肚明,这是凉州城内的商户勾结起来在给刘管事他们下绊子。
她沉吟片刻,缓缓说来:“民生艰难,老百姓庄稼地里种不出东西,都会进山打猎……”
绕开那些商户,直接跟农民收货!两人想了想都觉得可行。再不济,就只能从别的地方调货了,虽然成本偏高,但好过受制于人。
送走他们二人,宋语然静坐在厅里没动。青玉见她迟迟不回后院,寻了过来,见状又是一惊。
“好姑娘,你在想什么呢?!这里多冷!”
“青玉。”宋语然抬起头来,脸上神色莫辩,“你说无缘无故会不会有人帮我?”
青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笑吟吟地:“这世道好人居多,姑娘又是心善之人,自然会有人愿意相帮。”
宋语然却不信,想到这一系列的事,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她的一举一动,只待时机成熟一举歼灭。
难道是京城宋家的人?她诈死的事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可帮她认清高家真面目又是为何?若真是他们,不该她越倒霉越好么?
她想不通,但夜色渐深,只好先不管,洗漱妥当上床睡觉。
心中装着事,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她梦见了小时候父亲带着她走南闯北四处游历,那时候世道并不如现在艰难。
父亲教她看账本、打算盘,提点她看人用人,如何驭下。
自从父亲意外去世,她其实很少会梦见他,这时虽明知身在梦中,却又忍不住贪恋那份久违的温暖亲情。
鼻端一阵异香,梦境忽而就变了。那时候刚刚得知自己被祖母做主与成郡公府的世子定下了亲事,有人嘲笑她野鸡飞上枝头当凤凰,有人同情她嫁给一个顽劣残暴的老男人。
父亲带着她匆匆回家,与祖母争辩了几日都没能改变现实,最后愤恨地带着她当即离去,连年关都没在家里过。
那时候她说什么来着?她一派天真无所谓地说:“父亲莫急,不就是嫁人么?我若嫁的不好可以和离啊,父亲给我撑腰!”
“父亲,父亲!”她梦的不安稳,想要抓住父亲撒娇,想要叫住父亲不让他走。
可父亲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拥抱她,只是悲哀地看着她。
宋语然觉得浑身有些难受,随即身体腾空而起,仿佛被人倒挂在马背上一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一团,颠的她头晕欲吐,浑身散架。
她努力地想要清醒过来,却徒劳无功。
忽然那“马”停了下来,有个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清冷迫人:“把人放下。”
宋语然在冰冷刺骨的寒风刺激之下总算回归了些许意识,她明白自己被人绑了!
此刻正倒挂在人身上,那人闻言不但没有放下她,反而往上又掂了掂:“与你何甘?识相地赶紧闪开!”
拦路之人却不再开口,随即掌风袭来,没过多久宋语然就被转移到另一人身上,不再倒挂着,像是被横抱在怀里,她这才觉得五脏六腑归了位,呼吸都顺畅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