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所有建筑,不管是官府还是民居,都封闭在高大厚实的围墙内,门口都背向大道,唯通过一条条小巷与贯穿城中东西南北的三条干道相连,显然是多年战乱促成的结果,这样的布局倒也匠心独具,令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夕阳残留的余光洒落在城中尖顶或者圆顶的屋顶上,勾勒出一片错落有至的美丽轮廊。城中心最为高大的建筑是一座高达近两丈的佛塔,白色的塔顶耸立在绚烂的晚霞中,格外引人注目。无论是奚族人还是契丹人,都是位居中原较近的部族,也正因如此才深受汉化的影响也极为深刻。虽然弱水城作为奚族部落的都城,但是仍旧有不少汉人杂居于此,往来的商贩之中亦有多数大唐商旅。
最后一丝晚霞消融在火焰山后面,弱水城南门就要关闭了,陈浩一行人这才来到弱水城。一路行来倒是让陈浩大开了眼界,如今的汉、奚两族虽然不乏战戈,但纵观路上所见所闻却明显有了融合之势。明日便是奚王选婿之日,因此今夜整个弱水城灯火通明,人群从四面而来聚集于此,这让陈浩想起了大唐少有的正月十五花灯节。
一向夜间冷清的街市,在夜幕降临之后依旧热闹非凡。在安排好住处之后,陈浩便领着天罡、地煞二人,乘兴浏览一番北方的异域风情。沿着南北主干道北行,一缕钟声由远处传来,陈浩闻声望去却正是城西佛塔处。于是一时兴起,便随性往城西的寺院走去。
道路两边非常热闹,来自各地的人们都想趁最后的时辰交易货物,沿着城内的大道,出入街市的人群络绎不绝。不同语言的商人们在一起喝卖还价,倒是成了一串美妙的合奏曲目。商品从有生命的牲口、猫狗鸟兽到无生命的铁器、瓷器、丝绸、琉璃、象牙、珠宝古玩以至瓜果、粮食、种子、美酒一应俱全。
但是陈浩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自顾的扬步向前方寺庙走去。陈浩之所以此刻有此雅兴观光佛寺,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觉得与佛有缘。因为与佛有缘才会进入栖霞山,得到前朝遗留的藏中之藏。因为与佛有缘才会独身白马寺,铲除寺中隐藏叛逆太极门。因为与佛有缘才会还愿少林寺,得到恩师传艺授枪。
所以每过一处只要有寺庙,即使陈浩明知道自己不信鬼神,但也都进去参拜一番以表虔诚。因为他所参拜的不佛陀,而是逝去的朋友、红颜、恩师……
穿过街市,陈浩好不容易才挤到寺院前。将要准备一会关门的知客僧,在接受了几个香油钱后这才让陈浩进入寺庙。此刻寺庙的香客已然少了很多,只有零星二三人在寺庙中穿行。知客僧一边咕哝他们快点,一边给陈浩三人引路。
陈浩抬眼四处望去,寺院规模不小,至少可容百名伽蓝,建筑装饰华美,看来这个寺院香火倒也不差。右边的一排厢房住满了挂单的僧人,形形色色的诵经之声不绝于耳。不过让陈浩唯一感动奇怪的是,陈浩从始至终就没有看到寺庙的名字,在刚入寺的门楼处也未见树碑立匾。
心中生有疑窦倒是激起了陈浩探寻究理的兴趣,于是只身进入大殿,双手合十微笑地跪拜佛祖。陈浩的这一番举动,让一旁打坐念经的老和尚看的一清二楚。见眼前这位年轻人虽然器宇不凡但却如此轻浮,于是便道了一句佛偈道:“阿弥陀佛,施主为何发笑?”
陈浩闻听老和尚问他,初是微怔,他没有想到这名老和尚竟然是个汉人,但随后便郑重回应:“笑由心生不能自抑!”
“阿弥陀佛,若不虔诚礼佛,又岂会佛心深种?”老和尚双手合十手挂念珠,脸上无悲无喜甚是祥和。
一听这话陈浩不禁又笑了,也不予辩驳,于是恭身一礼问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觉远!”
“那不知觉远大师可否告知,此寺为何名?”
见陈浩问及此事,玄苦大师却是眉头微动,正欲要回应陈浩之时,殿外却传来一句戏虐之声:“此寺名为无名寺,已有百余年历史,本寺首位主持乃是大唐高宗年间奉命渡法的玄苦大师,玄苦大师至此之后,却不知将建好的寺院名为何名,之后顿觉所悟:‘佛在心中寺可有无,既虽如此何须有名?’故而此寺绵延百年未有其名,故此称之为:无名寺!”
这一些话不但将陈浩给怔住了,也将坐如古松的觉远大师神色一震。二人纷纷移目看向大殿门口。只见从大殿门口缓步走进两名男子,为首说话的年轻男子身材不高面色白皙,头戴灰黑色方巾帽,一条天蓝色衣巾甚有条理围脖子上。穿着虽与奚人相似,但是细弱打量仍旧有些诸多区别。而身后的一人虽略微年长,但却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黝黑的脸上挂着一双鹰目。此人的装束更是明显,一瞧就知道是契丹人。
从二人的气度上看定是契丹贵族无疑了,又逢明日是奚王选婿之日。陈浩暗自思忖,这二人定是与明日选婿之事有关。不过让陈浩为之动容的是,这座寺庙竟然源自于中原。此次本欲前往长生涧,因此对于这弱水城的一些资料陈浩还真是知之甚少。
这时二人已经进入了大殿,白面男子率先向觉远大师行礼,继而尊称道:“见过大师!”
觉远大师对眼前年轻男子,道出本寺渊源也是颇感意外,于是好感顿生道:“施主所言一句不差,老衲佩服!”“大师过誉了!弟子深知,不通佛理便不知佛,既不知佛又谈何信佛!”白衣男子瞥了陈浩一眼,继而揶揄道:“这位施主还是听觉远大师慧言,若不虔佛,岂种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