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胆大之辈,仍然有止不住的畏惧之感,明军的远程打击并未收到什么杀伤,矿工从中反是暴发出一阵阵笑声……在矿工的训练期间,就有对抗明军的科目,这种无效远程打击也是演练科目之一,这叫很多矿工想起来当初训练时的情形,油然产生一种放松感。
韩老六站在纵队的第六排,右手斜举火铳,心脏在不停的砰砰跳动着。
战前他的连指挥就建议把韩老六调到后方辎重车队那里去,韩老六断然拒绝了。他还很健壮,跟得上队伍,拿的住火铳,而且他打放速度不慢,他也定期参加训练,绝不会拖各人的后腿。
这般坚持下来,连孙耀也没有办法强行把他调走,不合规矩,韩老六就留在了队伍之中。
当鼓声响起时,韩老六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后悔的感觉,但这时离阵又不可能了,战时脱阵,轻则剥夺和记一切出身,全家赶出和家体系之外,重则就是斩首。特别是鼓声响起,全军冲击时,一旦出现逃兵则必斩不饶,绝不会宽贷。
韩老六是自己愿意留下的,但不能自己走,他只能跟在长长的纵队行进,好在军官和军士长是顶在最前头,年轻彪悍性格武勇的也在纵队前列,韩老六二毛已衰,头发白了不少,连指挥便叫他扛着火铳跟在队伍右侧后。
在感觉自己胆怯的时候,韩老六就往前后左右看,毫无例外的他都是看到厚实的人群,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武器,这样他的胆气就壮了很多。
在接受训练时韩老六也听过教官的话,当你觉得自己胆小的时候,当你觉得对面人多势众的时候,不妨看看自己的身边左右,看看兄弟袍泽,这样就会胆量自生。
韩老六看到一个个纵队稳步向前,每个人都几乎是完全相同的动作,踏着一样的步伐,火铳和长枪在大步行进时上下晃动着,令人感觉目眩神迷,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由于是民兵,各部都没有配发刺刀,韩老六倒是突然想起战兵列阵行军时的情形,一样的鼓点声中一样的步伐,但配着几千把明晃晃的刺刀,那个气势就一下子起来了。
韩老六的左前方是本连的连指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已经当兵四年多了,年纪不大却是个老兵。他在观察左右两侧的队伍,感觉慢了就叫鼓手加速,快了就调慢,如果两侧明显走歪了,他就叫另一侧的军士长一起行动,从头到尾跑一圈,将走斜了的阵列调整回来。
看了这些,韩老六干涸的嘴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唾沫,原本好象有火在烧的喉咙一下子好受多了。
再看看四周左右,一张张紧张的脸庞都是放松了不少,再看前方队列也是差不多,明军还在打、炮和放箭,火铳声也在响,但是给人的威胁真的很小,象是过年时小孩子放炮仗,大人看了除了好笑,难道还能觉得性命有忧?
四周都是熟悉的亲朋故旧,各人都拿着武器奋勇争先,韩老六突然骂了一声,紧了紧手中的火铳,这时他听到熟悉的铜号声,这时下令前排铳手准备射击的指令号声,在激昂的号声中,韩老六看到右侧斜前方的几个纵队已经放平铳口,笼头打开,只要扣动扳机,就能击发。
但最后的指挥并没有下达,所有纵队都在继续向前走着,一股股黑色的洪流几乎没有丝毫停滞,苍黄和浅绿交杂的大地被灰黑色占据了,人们听到鼓点声,下意识的按着鼓声继续向前走,而对面明军发出的各种嘈杂的声响并没有被人所重视,等鼓声突然停住,铜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时,韩老六才赫然惊觉,最前头的纵队距离明军游兵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了。
明军不曾派出小股游兵扰乱矿兵的大阵,这殊为不智,如果有几百上千的明军敢于出阵,以零散的小规模的小队战斗来扰乱矿兵的行军步伐,初上战场的矿工肯定会被造成大片的混乱,矿兵们会不得不停下来,各级军官只能以大炮打苍蝇,调动大量人手对付小股的明军精锐,向前的速度会被严重的拖慢,在此期间,明军如果全线出击,以左翼骑兵侧击,对整个矿兵大阵都会造成相当严重的威胁。
但明军无意如此,他们在营盘和车阵的掩护下感觉相对安全,也没有精锐敢出来对面二万多人的大阵,他们是把战场主动权给让了出来,对此孙耀感觉相当的满意。
矿兵主力一百多个纵队已经抵近到六十步以内,在铜哨声中,在明军将士和自己一方袍泽的注视之下,所有纵队前三列的矿兵一起持枪,扣动了扳机。
每支火铳都发出啪的一声响,第一列数百支铳打放后,第二列很快跟上,然后是第三列打放,接着前列士兵让开道路,由纵队后列袍泽继续向前,在军官的指挥下继续前行,然后再次打放。
战场上响起了不断的爆豆子一样的打放声,这是天启二年制火铳对明军的最初战,双方都是崭新的敌人,其实同属一个族群。
张瀚并不愿如此。
将火铳的弹丸射进一个宣大士兵的胸膛,这绝对不会叫张瀚感觉开心,这一场战斗是在和记不愿打却又不得不打的情形下发生的,张瀚在此前的计划里甚至并没有调商团军主力南下的打算,真的要有所计划,枪骑兵团,猎骑兵团,两个团就足够横扫宣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