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当时打东林时留手,给东林留一部份势力当阉党的制衡,阉党要是敢撂挑子,东林又能随时替补上来。
没有东林,也可以扶齐党,浙党,或是楚党。
皇帝当年还是太年轻,行事有些操切了些。
“我已经写信给老师。”黄道周一生最敬重的就是袁可立,在袁可立去世后写了不少文章,但事涉老师一生名节,他却没有丝毫犹豫之处,当下一边慢慢在前头走,一边说道:“老师不能犯糊涂,我们当学生的要提醒。”
卢象升打量着黄府的小院,一共三进,院落很小,过了二门就是正堂,也是黄道周的卧室兼书房,这幢小院在京城也价值不菲,黄道周的俸禄肯定住不起,好在其士绅世家,应该是家族支持,不至于叫黄道周这样的儒学宗师去借钱典买房舍。
他听了黄道周的话,断然道:“恩师一生爱护名节甚于功名,我想幼玄兄是多虑了!”
“爱名节甚于功名……”黄道周似乎把这话咀嚼了一下,终于动容,叉手揖道:“恩师确实是如此,建斗说的对,是我想的左了!”
“兄只是担心过甚。”卢象升道:“以我之见,老师是不可能接受的。”
文安之在一旁道:“这话不多提了,人都出来了。”
王继廉看到另外有一批人走出来,黄府书房不大,庭院收拾的还算干净,正堂下方是两个大缸子,内储清水,还种着水莲,正在开花,左侧是不大的小竹林,有一排长凳放着,可以在白天坐着看书,右侧是几株月季之类的花树,也是开着花,散发阵阵香气。
一看来人是王家彦和文震孟,卢象升先含笑拱手行礼:“状元公,开美兄,少见了啊。”
卢象升好久不见这些同年,他们彼此都是有远大志向,并且品性,能力俱都过人的精英,平时都会写信往还,虽不见面也是过从甚密,相比之下,在六品主事位子上呆了数年的王继廉就碌碌无为,显的相当平凡了。
一看文震孟和王家彦等人都在,王继廉也是赶紧过来见礼,他能力和官职都一般,但好在也是同年之一,众人倒也并不会排斥他。
文震孟是天启二年进士中的第一名,也就是一甲第一,俗称的状元。只是他长于文才,政治军务上表现一般,但不管怎样将来肯定能到京卿显职,状元名声不显的太多了,但只要是状元,入阁不一定,京卿中较好的位置多半还是能到手的。
王家彦字开美,也是福建人,与黄道周同籍,年岁也相差不多。其喜好是看兵书,说兵法,在同年中以知名闻名,做事精明勤谨,观政进士结束之后并没有分配,吏部的意思是放他出京,现在还在择一个地方叫他去当知县,按诸同年在吏部的消息来说,估计是分到南直隶或浙江,都是比较好容易出政绩的地方。
这些人都是天启二年进士中的杰出之士,汇集在黄道周家里,也无形中形成了一个政治上的小圈子,也可以说是东林党人的外围成员组成的小圈子,并非核心,所以才能在现在的朝局下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甚至还各有上升的渠道。
“来,这位是史可法史宪之。”黄道周指着一个长身而立的青年向卢象升等人介绍着道:“这位是左东乡公的入室高徒,左公当年对诸子说,你等碌碌无为,能继承我一身功业的,非此人不可!嗯,就是眼前这位了。”
黄道周是很少应酬人的,他虽不似刘宗周那样过于刻板,但好歹也是儒门宗师级的人物了,同年之间往来时说笑几句就是极限,其余普通的官员或名士想上他的门都是千难万难,更不要说得到他的夸赞了。其人骨子里相当的刻板守礼,在举兵抗清失败后在南京被杀行刑,临行前还记得自己欠人的字画未完成,于是施刑之前从容写字画画,一丝不苟,水准不失,生死大关才是最考验人的时候,真道学还是假道学,在这种关头一试就知。
能被黄道周用心夸赞的人,岂是凡俗,众人神色都热络了许多,纷纷向其见礼。
尽管史可法明显是提前进京来准备考试的举子,还并没有进士头衔在身上,众人也是以平等待之的态度来相交。
史可法笑而拱手,与众人一一见礼,人家揖拜时,史可法便多弯一下腰,以示敬重,起身之后,神色如常,绝没有显露出刻意的巴结讨好或是自大之色。
其不卑不亢,神色从容,仪表气度相当出众。
这个亮相,叫众人都认可了黄道周的说法,眼前史姓青年,不愧是东林党人普遍看中的后生小辈,未来十余年后,只要中了进士,就会成为一时名臣,仕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