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否则若是成了像輗二叔和軏三叔那样的人,反而是家门祸害。”
如今顾氏已经故去,张越夜夜梦回,反而会越发体会到这位老祖母的好。虽说顾氏当年也有偏爱,但已经还算公平公正,不遗余力地给底下儿孙机会,这在一个大家族里头就已经是够了。二伯父张攸获封阳武伯之后,朝廷册封的太夫人仍是顾氏,一向孝敬恭顺,虽是礼法得敬着嫡母,焉知就没有当初顾氏在他出任军职时为他向张辅说和,别有助力的缘故?
就在他缓步穿过夹道东边那道小门的时候,忽然看到前头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只隐隐约约能看清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那小丫头跑到他跟前,来不及喘口气就急急忙忙地说:“少爷,外头,外头有信使,人……人是从交阯过来的!”
一听这话,张越顿时悚然而惊,回头对崔妈妈说让她立刻去禀报张倬,他就三步并两步地往外冲去。他才到仪门,彭十三就敏捷地闪了出来,低声说道:“来的是二老爷的心腹人,瞧着神情慌乱,我问他什么都不肯说,大约是那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会儿已经是入夜,恐怕他是用总兵关防叫开的城门。我把人安排在了书斋那边的西边耳房,让人先送了茶水点心过去。”
“交阯这两年叛乱比从前少多了,朝廷不再征派金银锞和孔雀羽象牙等等,而且有黄福老尚书在那里竭力安抚,还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张越一边往前走,一边喃喃自语,等快到了地头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彭十三,“难道是二伯父……”
“若是军情大事,自然没有通知咱们这儿的道理,所以,大约是二老爷本身……”
彭十三再没有往下说,张越却是心中一紧。待到进了耳房,他就看到那个信使正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着,小几上的点心茶水动都不动。一见有人进来,那人立刻扭过了头,旋即疾步冲了上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递上了盖着总兵大印的关防,声音里头已经是带了哭腔。
“三少爷,我家老爷中了毒箭,大夫说恐怕挺不过多少时日了!”
尽管刚刚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这真真切切的几个字,张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好容易才镇定下来,他便让那信使先起来,详细地追问了一番,待得知是一次视察麾下军伍出巡时遇到刺客所致,他只觉心里再次猛地一跳,连忙问道:“这毒箭就无药可解?”
“老爷在交阯这些年,镇压叛逆雷厉风行,和黄老尚书一软一硬搭配得极好,因此那些叛逆可谓是恨老爷入骨,所以用的是最厉害的毒,若非射中的不是要害而是右肩,老爷又见机得快,削去了一大块皮肉,服了解毒药,根本挺不了那么久。如今虽派了信使去京师,可究竟路途遥远,所以老爷就派了小的上广东来,希望三老爷能过去,也让他身前有个人……”
那信使跟随张攸多年,见张越面有难色,哪里不知道那是担心张倬此去是否有危险,可他受命而来,这事情又是十万火急,只得把心一横,再次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小的知道三老爷此去有险,只求三少爷看在骨肉血亲的份上体恤体恤我家老爷。”
就在张越沉吟难决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二哥怎么会突然打发人来报信,究竟出了什么回事!”
张越扭头一瞧,就只见父亲张倬已经是迈过了门槛。许是走得匆忙,张倬只是穿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家常旧衫子,赫然是满头大汗。见此情形,张越连忙走上前去扶着其坐下,又一五一十地将刚刚那些话转述了一遍。看到父亲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他便低声说道:“突然来了这么一桩消息,谁都是始料不及。爹还请先定定神,我再问问。”
因见那信使还是呆呆地跪在那里,张越也不及多想,转回去问道:“你既然是受命前来,我再问你几句话。第一,如今二伯父身受重伤,交阯总兵府的军务是谁掌总?第二,总兵府可曾追查到那刺客的来历?第三,除了二伯父之外,可还有针对其余人的刺杀,民间反应如何,总兵府和三司有什么措置?”
“三少爷为何问这个……”那信使已经是心急如焚,情不自禁地脱口问了一声,见张越脸色铁青,他顿时想起这位三少爷乃是方面大员,只得强耐焦心答道:“交阯总兵府的军务如今是副总兵荣昌伯掌总,也是由他主持追查刺客下落。我离开之前总兵府正在拷打刺客,听说那人死不开口,还没问出什么来。至于刺杀其余人……这等刺杀一年常常有三五起,只是几乎都失败了,再说总兵府和都司已经加强了戒备。至于藩司和臬司,小的离开总兵府的时候曾经去过藩司,正巧听说……黄老尚书病重,如今是陈洽陈大人掌事。”
“你说什么!”张越一个箭步上前,盯着那信使声色俱厉地问道,“黄老尚书病重,这事情当真?”
“小的绝无虚言,布政司和按察司已经向朝廷禀告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张越原本就沉甸甸的心里更是压了一块巨石。刚刚再去问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张超张起兄弟就算再快,一个月之内能赶到交阯已经是极限,父亲这一趟不得不去。既然要去,他自然是希望交阯的情形还在可控范围之内。然而,荣昌伯陈智原本就和二伯父张攸不和,带兵方略也只是寻常,再加上黄福病重,这交阯原本安定的局面竟是可能出问题!若是张攸万一挺不过去,交阯又突然大乱,父亲张倬再陷进去,那可如何是好?
“三老爷,三少爷……”
“不用说了,你先下去歇歇,我明天一早就带人上路!”
张倬不等那信使开口就直接撂下了一句话,见他欣喜若狂地连连磕头,随即起身踉踉跄跄出了门去,他这才看向了张越。见仿佛没听见自己刚刚说的话,自顾自地眉头紧锁来回踱步,他便站起身上前说道:“越儿,你二伯父既然是生死垂危,我只能去一趟。”
“我知道爹爹的心意。”张越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说,“但交南那边的情势不好说,就算要去,也得做好万全准备。爹,你得多带一些人,袁伯伯放在这儿的可用人手,你先带上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