阀之中,曹锟虽然在外界传言,他是因为受到了英美的支持,才在战争中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但实际上,曹锟和英国人的关系,并不融洽。原因就是,曹锟并不是一个合作的人。
反而喜欢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
这不同于段祺瑞的雄才伟略,同样和日本人接触。段祺瑞的做法,足以用枭雄形容。就说他卖南满铁路来说,当时皖系坐镇的燕京政府,国库连一只耗子都养不活,上下官员的工资都只能打白条。
段祺瑞就从日本人哪里贷款,其中贷来的款,小部分用来缓解政府经费不足的危机。
主要的贷款却用来组建他的安国军和边防军。虽然卖掉了东北的利益,在民族立场上,有卖国的嫌疑。但是站在一个政客的立场上,他此举不仅让濒临崩溃的政府恢复了运作,还增强了自身的实力,让在军中并不占有绝对优势的‘皖系’一夜之间强大起来,为统一全国做准备。当然,出卖东北的部分铁路权,还从战略上牵制了越来越强大的张作霖。
至于段祺瑞的想法,更是实际。
这能够从他和冯国璋的对话中得出结论,当初冯国璋对段祺瑞心安理得拿着日本人的钱,买军火,扩充军队的做法,非常质疑。
但是段祺瑞的回答,却让冯国璋垭口无语。
“要是民国强大起来,日本人的钱还用还?”言下之意,要是让他统一了国家,他不仅会赖掉向日本的借款,要是实力足够的话,不介意从日本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就像是当初的甲午一样,只不过调转个个而已。
或许是一个军阀的无奈,段祺瑞最终也没有能够完成统一南北的梦想。
但曹锟的性格,在面对外交事务的时候,表现的绝对不合作的态度,让很多驻民国的外国公使非常头痛。
他一不借款,二不向列强要求援助,完全像是一个封闭的家长,只关注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所以,顾维钧来上海,绝对不可能获得曹锟的支持。甚至连表态都不会有,而王学谦还明白了,连名义上的国家领袖徐世昌也没有政府层面上的任命,那么顾维钧来上海只能是外交部内部的决定,或者说私人的行程。
从这一点来说,王学谦是不愿意顾维钧牵涉进入和英国人斗争中来。
毕竟眼下的斗争形势,完全已经变样了。上海的工商界是被逼无奈的选择,而最起劲的是广州的临时大总统府。原因的话,王学谦也能猜测一二。
孙先生的‘国党’想要在广东组建军队,但是没钱,连政府都运作不下去,还谈什么组建军队?
而商团和‘国党’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微妙。合作,但是互相提防的前提下,‘国党’想要在广东筹措经费,只能动其他脑筋。
那么‘盐税’和‘关税’就成了‘国党’最垂涎不已的两座金山。
所以,闹得最凶的已经不是上海工商界,也不是陈教授领导的工人和学生运动,反而是本来不相干的‘国党’。
广州、香港的罢工,就是‘国党’的手笔,甚至通过‘国党’在南洋的众多关系,新加坡的罢工似乎也是‘国党’在主导。相比起义来说,罢工的投入是最小的,但效果好的,让初尝其中滋味的孙先生欲罢不能。
王学谦深知此种的关系复杂,但顾维钧却不知道。
顾维钧甚至还觉得,凭借他对王学谦的提携之恩,他能够说服王学谦悬崖勒马。
可恕不知,想要消弭这次反英运动,王学谦即便在其中有着很重要的影响力,但是眼见利益将要获得的情况下,谁也无法凭借一句话,让这场风波彻底摆平。
而将这次运动平息下来的关键突破口,只能是英国人。只有英国人低头了,谈判开启了,最后谈判的结果能够让各方都满意,才能平息这场轰轰隆隆的运动。
当然,如果已经进入了谈判的时期,那么顾维钧的出现,对王学谦来说,无疑是多了一个优秀的谈判代表,也不用亲力亲为和英国人去扯皮了。
所以,当他听到顾维钧的语气中,有意让他平息工潮的时候。王学谦选择了反对。此刻的王学谦并不愿意顾维钧过早的介入此事,所以说话的口气,就会让人感觉太过僵硬:“少川兄是受到了靳总理的委派?还是徐总统的任命?”
“难道你是受到了政府的委任?”顾维钧也不客气起来。在他看来,王学谦也是乱命。
可他却真的小看了王学谦,或者说小看了曹锟对于钱的渴望。
别看曹锟和列强刻意的保持距离,但是他并不排斥钱,尤其是像盐税这样的一笔足以改变直系和奉系之间实力对比的巨款,所表现出的狂热。
不仅王学谦和曹锟联系上了,而且连卢永祥这个和直系站在对立面的皖系督军,也和曹锟联系上了。
让顾维钧诧异不已的是,王学谦竟然点头了。
“你们不会是?”
“曹锐已经来上海了,作为南北联络人,现在谈判的时机还未出现,所以……少川兄,对不住了,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曹锐,字健亭。是曹锟的四弟,熟悉曹家几兄弟分工的人都知道,曹锐的身份,不仅仅是曹锟的四弟,还是曹家的钱袋子。王学谦说出来一个让顾维钧全身发冷的消息。
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些,他顿时有些脸色发白。回饭店的路上,顾维钧若有所思的想着和王学谦之间的谈话,结果让他心灰意冷。原本以为,王学谦能够成为他在政治上的助理,有意的提携了一二。
可没想到的是,王学谦似乎根本就不用他的提携,就能够混得比他好得多。
原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可是当顾维钧心灰意冷,其实他心里已经了决断,准备离开的那一刻,王学谦却突然开口挽留他,让他在上海住一段时间。
没有任何理由,但是顾维钧听出来了对方的意思,英国人不会放任罢工一直下去。只要罢工的工人保护好机器和设备,英国人就没有理由对那些不去工厂上班的工人采取任何办法。
罢市就更简单了,不营业,不缴税,拒绝一切租界方面的合作。
要不了多久,英国人就会因为损失越来越大,而放弃这种对立情绪,迫切的希望通过谈判来恢复正常的租界次序。
顾维钧扭头看向黄蕙兰,说:“你很喜欢上海?”
“没错,相比起来的话,上海的吸引力比伦敦要大的多。达令,我们在上海多住一段时间吧?”黄蕙兰满心欢喜的说道。
“留下来,住一段时间?”顾维钧这句话仿佛是自己在对自己说,可是却让黄蕙兰却高兴不已。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