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谦不高兴。而是怕他毛手毛脚的,干什么,最后都落下一个错的毛病。
估摸了一盏茶的功夫,钟文豹嘻嘻哈哈从后院转悠了回来,笑着给王学谦报告道:“这位爷可真行,见院子没人搭理他,就找老管家要了一个‘气死风灯’,一个人在后院翻石头,逮蛐蛐玩呢?多大的一个人,连个人样子都没有。”
“多嘴。”
王学谦捂着肚子,忙活了大半夜,可真有点饿了:“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给我拿点过来。”
“老管家都已经备下了,有莲子羹,打糕,就给您拿去。”
身边没有了打扰,王学谦的精力也渐渐地集中起来,至少他不用担心分心,而写错了条陈。打了个哈欠,看着已经渐渐有些雏形的监督方案,放下手中的水笔。
撑了一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骼都有种想要挣脱出身体的愉悦感。
走到门口,迎面的凉风习习,整个城市都沉浸在夜色之中,宁静的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要不是托朱葆三造福家乡的想法,这宁波城内的电灯不知道该要什么时候才能亮起来。即便这样,规模不大的发电厂,也只能断断续续的在晚上发电,而且电费也不便宜,大部分人家用的还都是油灯。
揉了一会儿眼睛,看到钟文豹四脚八叉的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双脚挂在屋檐下的栏杆上,时不时发出两声轻轻的啧啧声,像是吧唧嘴的动静,似乎做着美梦。
王学谦会心一笑,他也不知道,发展宁波对整个国家会改变些什么?
但他知道,这个原本不属于他的家乡,将因为他的到来,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唯一担心的是,改变的最后,是否会给这座海边的城市带来勃勃生机,而是一场海啸般的灾难?
为此,他的心里还是有点担忧,深怕一不小心,好心办坏事。
因为他一个人的失误,而让数百万人跟着糟糕。这个罪名,他担当不起。而朱葆三和他一样,也担当不起。
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应该是朱葆三心里也没底,这才将他拖在了镇海。想明白了这些,王学谦会心一笑,再次回到书桌边上,仔细的查看他写好的条陈。
和很多民国的农村一样,民主的主要障碍,是在于这些远离城市,很少接触外界的村庄之中。
但是江南的富足生活,却让浙南的城市宁波多一点变数,不会像北方的农村那样。自耕农因为失去土地,而连吃饱饭的机会都没有,遇到天灾人祸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剩下卖儿卖女这一条路了,等到灾荒过去,一个好好的家庭也就倒了。
反倒是浙江,即便遇上灾年,地里没有产出,靠着山上野果,野草根,也能将就的活到来年开春。
唯一不能有的,就是生病。
普通人家,往往造成家破人亡的,最多发生就是一场大病,将整个家庭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当然,这还有地主在其中作梗,高利贷的事情不解决,乡绅在农村一言九鼎的局面就不会被解决。
王学谦的建议,就是从这些处罚。高利贷要想被遏制,除了法律之外,还有就是社会机制的完善。
《民间借贷利息约定》
《农村银行发展的前景》
这些条目,表面上看,都不像是能够挣钱的样子,至少不像是能够挣大钱的前景。但在王学谦的心里,这是消除社会矛盾最佳的反感,当然还有更好的,那就更激进了一些,反正他没打算这么做。
财富神圣不可侵犯的原则,是法律的基础。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财富都不能支配了,还谈什么爱家,爱国?
当清晨鸡鸣声响起,朱子兴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先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瓦罐,心里头一阵鄙夷,宁波的蟋蟀,可比山东的要差远了。
一股脑的爬起来,匆匆忙忙的套上洋装,就往王学谦的院子跑去。
看到王学谦竟然慢条斯理的在院子里,打着一套老头子才会学的拳法,慢慢悠悠的,像是在晨风中摇曳的枝条,看着都牙花子发酸。可看上去孔武有力的钟文豹却一脸羡慕的看着王学谦的动作,朱子兴心中暗道:“一家子怪人。”
“子高,写好了吗?”
王学谦一努嘴,手上慢条斯理的没有停下来,说:“在屋里,自己去看。”
很快,朱子兴从屋子里转悠出来,一个劲的点头道:“好,好文章。”显然他也没看王学谦到底写的是什么。见王学谦收功,就忙道:“子高,我们马上去见老爷子。”
王学谦心道:“这位还是个急性子。”不过让他担心的是,他写的东西,朱葆三会赞同吗?这可是撬地主的墙角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