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样?
“总不能把老夫当成冤大头,没钱了,就来找老朽吧?”虞洽卿心头飘过一层阴霾,这一刻,张静江的脸在他的眼中变得狰狞了许多,也厌恶了许多。
“人杰,有什么事怎么不在交易所里说?”虞洽卿的做派摆明了是要撵人。
这让张静江有些不解,眼前这老头不是一副巴结人的样子吗?怎么会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一张脸,不耐烦的表情,呼之欲出。张静江也是一个火爆脾气,说他直爽可不是夸他,而是说他性格乖张,其实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左右等不来虞老板来交易所,静江只能来家里找了。好在,虞老板并未出门。”张静江的口气可是来虞府抓人的,听着像是有点寻衅找茬的意思,火药味十足。
“既然来了,有什么事就说吧!要是老朽能办的,绝不推辞!”虞洽卿颇为自哀的叹了口气,想着跟这样的浑人有什么可说的,好言好语的打发走算了。
张静江眉间露出一抹喜色,这些根本就逃不过虞洽卿的眼睛。
和王学谦之间的谈话,虞洽卿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这对已经年过半百的人来说,精力上的消耗是非常大的。
可是面对张静江,虞洽卿心态完全放松,根本就不要想着对方有算计他的机会。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宛如看戏一般,静等张静江的表演:“这是交易所两万股的股票,我需要从四明银行里贷出150万的现金。需要几天时间?”
张静江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像是一个跑贷款的人该有的低声下气,反而他找虞洽卿贷款,是看的起虞洽卿似的。
耷拉着眼皮,看不出虞洽卿的内心的想法,不过虞洽卿不冷不淡的语气却让张静江愕然:“人杰,按理说我跟你父亲的关系,这笔款子我该贷给你。但是你也知道,四明银行虽说我是大股东,但是还有两家大股东,这么大一笔款子,我做不了主。”
虞洽卿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他和张静江的父亲是一辈的人,提醒张静江至少要有点起码的尊敬。
“虞老板,你可是四明银行的董事长?”含怒而出的张静江,似乎不敢相信,虞洽卿会拒绝他。
“董事长是选出来的,要是我的作为不能让董事会满意的话,很快就不是了。”虞洽卿调侃道,语气颇为不悦。
“你……可想好了?”
“不用想,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或许被的银行会接受你的贷款,我这里庙小,可吃不下这么大笔资产。”要说手上交易所的股票,虞洽卿并不比张静江少,要是能卖得掉,他早就卖了在家数钱了。
“要是朱家反对的话,我去说。”张静江脸色变幻了一阵,胸口藏着一团烈火,让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宋子文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而这层危机,不是他凭借孙中山的信任能够化解的。
用一个小朝廷来诠释‘国党’的话,孙中山通过几次对同盟会内部的刺杀和分裂,已经掌握了绝对的控制权。他是‘国党’当之无愧的皇帝,而宋子文呢?凭借姐姐的关系,已经坐定了国舅的角色。
要是碰上一个混吃等死的国舅,张静江的危机感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么重。
可宋子文可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即便是枕头的话,也是白玉枕头,而且还是实心的,肚子里有的是料。
在‘国党’内部,真的还没有一个人能和宋子文在经济上的能力相比,即便张静江当年靠着贸易公司,这挣了一些钱。但是要让他筹划一个政府的财政,无疑是老虎吞天,无从下嘴。
可宋子文却能驾轻就熟的把这些理论上的东西,转化成为实实在在的收益。如果真要让‘国党’占据了广东,宋子文凭借手上的手段,就能给‘国党’支撑起十万大军的费用。而这些,对于张静江来说,只有羡慕的份。更让他危机四伏的是,孙中山身边不仅仅只有一个宋子文的威胁。
宋子文的好友,王学谦在政治的敏锐视角,不仅让孙中山非常赞叹,想要招揽的意思非常浓烈,要不是王学谦刻意的疏远,今后的国党,还有张静江的位置吗?
原本以为,他可以出面去说服朱葆三,换来虞洽卿放贷,在‘国党’建军上有一份话语权。可是让张静江意外的是,虞洽卿却好像无意的说了一句:“朱大哥是个面善的人,好说话,但是王家在上海滩也有人在,要是不去说通的话,礼节上说不过去。”
“王家?哪个王家?”张静江迷茫的眼神中,似乎根本想不起来,上海滩还有王家?
“余姚王家。王老爷的儿子留美归来,你不会装不知道吧?”虞洽卿道。
“王学谦?”张静江顿时怒目圆睁,表情颇有点庙里怒目金刚的模样,就是身材太瘦,没有一点气势的神韵。像极了一个垂死的饿死鬼,见东西就想咬上一口的贪婪。
虞洽卿不说还好,一说王学谦,顿时让张静江气得浑身发抖,可看样子却像是鸦片瘾发作一样,让人鄙夷。尖叫道:“虞老板,你是想要和‘国党’作对?”
“这里是租界,‘国党’管不到我的头上。再说了,我是否是‘国党’的朋友,或是敌人,你说了不算。孙先生可在上海呢?你总不能大过他去吧?”虞洽卿毫不客气的脸色一沉,游戏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他早就没有耐心和张静江交谈下去的意思了。
可张静江一听拒绝了他的贷款,顿时气的双眼通红,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要是换于右任在虞洽卿面前,说不定虞老板当时就被吓尿了。于右任虽然是个文人,但是不化妆就能抵得上半个梁山好汉的关中大汉,发起狂来可不是虞洽卿这样的老头子能够消受得起的。
但是张静江?
算了,虞老板可没有打算迁就对方,反而对着走廊喊了一声:“广和,送客!”
张静江抬起拐杖,却不小心甩到了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茶杯掉地上,溅落一地的水。张静江脸色一变,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句,他也知道自己的臭脾气容易得罪人,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
虞洽卿也不生气,看着张静江一瘸一拐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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