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比阁下,终究有政务要处理,这才有所耽搁,而且诸位这次过来,事先也没有打声招呼,难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邱言轻轻拱手回礼,一番话不轻不重的说出去,先是表明了自己对韩远知之,同时点明其他。
果然,韩远听到自己的姓氏,面色微微一变,心下略有动荡。
这时,又有一人从他的身边站起,指着邱言笑道:“阁下不必强调自己的身份,你为宰执,为天下计,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是错误,没有什么值得自傲的,所谓各有所职,人各有异,我等或许没有你的际遇,也没有你那般治理朝政的本事,但却能分辨是非。”
这人说话间,有一种不羁味道,嬉笑怒骂之感,虽也是人文之道的儒者,但性子使然,并非都是那一板一眼之辈,他说了这些,那手指一动,又指着周围,继续道:“你要治国,那也没什么,但以你如今的地位、名声,却足以引得天下反蜂拥,引动人心浪潮,如今你在这书院人文之地,起了高楼,赋以百宝之名,其中又晒诸多珍宝,岂不知上行下效,倒是炫富风潮一起,岂不是闹得世风日下?”
“哦?”邱言闻言,便问道,“不知阁下有何见教?又是否看出了此楼虚实?”
那人笑道:“不才乃是安东书院周允,这百宝堂的名堂,我没有看出来,却也知道,我等读书为学之人,不应将这黄白琉璃之物当做珍宝,昔者子罕在宋,有宋人献出宝玉,子罕弗受,那人怕怀璧其罪,百般哀求,子罕便收其玉,变卖所得之资财,又反过去交给献玉的宋人。”
“子罕弗受玉,以得为宝,这个典故流传甚广,”邱言点了点头,知道对方看似讲故事,实际上已经算是论道了,是要用这样故事体现出的道理,对比自己所做之事,来强调其人的正确性,只是邱言的这个百宝堂,本就不是以珍宝为名,“不过,当年列国之时的齐王,却也有过以人为宝之事。”
“咦?”听得邱言这话,在座众人对视一眼,而那安东周允也是神色变幻。
“魏王夸赞自己的十枚宝珠,齐王却夸耀自己臣下之能,宝珠可以光照十二乘车,能人却可以令齐国路不拾遗,所以邱某此楼,并非以珠为宝,而邱某为相,治理天下,德刑并用,也不能单纯以德为宝,但这座百宝堂,所藏之宝却也不虚,是为了让诸位在接下来齐聚之时,能得安心,是以这百宝,正是百家之人的意思!”
“以人为宝?百家安稳?”
那众人一听此言,哪里还不明,邱言这是早就算到了自己等人会过来,都给他们安排了工作场所,只是……
“我想,邱兄你是意会错了,我等中大部分人,之前也接到了你发出的请帖,说是要编撰大典,只是这事未免太过异想天开,那人道何其浩淼,无数先贤上下求索,尚且不及万一,我等也不敢有此狂妄之心,至于这次过来,也是听说阁下做了离经叛道之举,将诸多圣贤的画像,聚集一堂……”
说话的人,还是韩远,他俨然已经成为了这次抵京大儒们的喉舌,但邱言不等此人将话说完,便问道:“诸位,这百家先贤,到底是人道贤者,还是神道神灵?莫非,我将诸多圣贤的画像聚集在一起,是亵渎了神灵?为那些将念头寄托于神灵信民所忌,所以要群起而攻之?”
听得此言,堂上众人面色皆变,那些精通辩论之术,立刻就意识到,邱言要将两件事情,用逻辑联系起来,成了一件,这样一来,一旦攻击其中任何一方,就变成了对另外一方的赞同。
若是放任如此,立刻就要在论道中落入下风!
可惜,邱言根本不给他们插话的机会。
“人道前行,本就有诸多错误,便是邱某从前所做卫所,今日一样要将之罢黜,辅之以改变,但当年这卫所之制,确实稳固的边关,解决了从前的一些麻烦,而且打下来的基础,也让今日通过改变后的边疆,更为稳固!”
邱言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那韩远,后者被他盯得心中发毛,无形压力降临,口中的话也没有说出口来,只听邱言继续道——
“这与人道前路一样,先人打下了基础,提供了便利,但归根结底,如今探究人道的,让人道继续前行,靠的不是遗泽,而是今人奋进,一本大典就将诸位吓到了,那人道前路浩瀚无边,无数分歧岔路,是不是都不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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